雖然仍然談不上溫柔友好,但是周濛本能地覺得,他這副神情才是正常的,可以讓她安心。
他額上不知何時滲出了細細的汗,初春乍暖還寒,夜間火爐仍是必須,但燒得並不旺,她先前睡著時還蓋了薄毯,也不知他怎麼就熱成這樣。
又渴又熱……周濛立刻猜出,他興許是因為席間喝了酒的緣故,雖然沒有大醉,但大婚宴席,他怎麼也不可能滴酒未沾,興許他就屬於那種酒量欠奉的人,三杯就倒呢?
於是便問,「侯爺,需要讓廚房給您送點醒酒湯來嗎?」
「不必,」他閉了閉眼答,「我無事。」
「哦,」周濛抿唇,覺得他眉頭似乎又比平時壓得略低,怎麼也不像是心情很好的樣子。
如果這不是洞房之夜,如果不是他方才說有話要對她講,她真想換個廂房待,哪怕那廂房髒亂還沒收拾她都不嫌,至少不至於讓她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那我去把窗戶打開給您透透風吧。」
「你是否睡不慣這張榻明日我讓人——」
兩人同時開口,語速都快,以至於元致話說到一半,周濛已經作勢要起身了,他忙握了她的肩壓下,「別去。」
他語氣明顯不善,而且他的手原本就又大又硬,骨節分明,此刻手心還出奇地燙,周濛肩上吃痛,不免皺了皺眉。
「抱歉——」他忙鬆手,下垂的眉目間顯得十分懊惱,他收回袖中的手張了又張,才終於緊握成拳。
「只因我寢臥外一直有暗衛值守,今夜洞房,他們應該不至於靠的如往常一般近,但是開窗總歸不好。」
他微微啞著嗓子道,似乎還未從歉意中恢復,語調都帶著些許不穩。
「暗衛?」周濛吃驚,還是在他寢臥之外,她知道他生活在建武帝的監視之下,但一直以為僅限於府上小廝、奴僕由朝廷暗派,沒想到會直接動用暗衛,這豈不是與敵國奸細享受同等待遇?
「是,」元致點頭,「不過你不必害怕,因為你嫁過來了,他們應該會撤走一些人,也不會靠得那麼近了,至少在寢臥內室中,你我想說什麼話都是可以的。」
「那之前呢?莫非你連在內室中說什麼做什麼,都有人報給……?」她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壓低聲問。
他「嗯」了一聲,轉而抬起頭,神色極其認真。
「這也是我今夜想對你說的事,雖然日後在陛下看來,你便是主要用來監視我的人,匯報我的一言一行,見過什麼人,說過什麼話,但是你也須牢牢記住,你自己也在他的監視之中,日常務必謹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