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咳一聲,想找一個話題引開她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可是方才想提醒她的話都已經說完,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他立刻想起今夜她短暫睡著後又醒了過來,便問道,「這張榻……你是不是睡得不慣,我可以叫匠人重新打一副與你府上相同的——」
她果然轉開了視線,看向那張碩大的大紅喜塌。
「是我考慮不周,原本應該按你的喜好置辦器具,奈何婚期倉促,東西都是庫房裡現取的,難免粗陋。這榻你若不喜,我明日便差人去辦,不過,新塌還是得做雙人的、做大些,因你我新婚,不宜分榻而眠,內室雖然隱蔽,但是我亦不知是否會遭暗衛偶爾探查,分榻的線索並不難找,夫婦新婚分榻,我府上又無妾室,太過怪異,萬一被發現又要費一番解釋。但你放心,雖是同榻,我今後再也不會擾你,今夜是我不好,令你不得安枕,往後我定會注意,夜裡等你入睡再過來,再者,新榻打造也還需一些時日,只能再多委屈你幾日。」
他因有心掩飾而喋喋不休,而對面的輕衣少女……只見她微微歪了歪頭,一雙眼睛一瞬不瞬盯著自己,他話說得略急,此刻更是覺得自己堪堪藏住的那份窘迫就要藏不住了,戰場上利刃當頭都沒有如此緊張,他幾乎就要落荒而逃的當頭,她才終於有了反應,搖了搖頭。
「什麼都不用換,侯爺別多心,我沒有那個意思,這屋裡的器具我都滿意。」
但她心裡暗暗狐疑,今夜她自認沒有表露出絲毫對器具的不滿,就是因為他翻來覆去而讓自己睡不著而已,也不知他怎麼就如此執著於換榻?不過好在沒有被他的一番話帶偏,她立刻接續起先前的思緒。
「侯爺,你說你之前在寢臥內室,也有暗衛監聽,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想冒昧問問你。大約一個月前,南方叛亂剛起的時候,我曾請人替我傳信,說想與你私下會上一面,有要事詳談,你當時差小苦拒絕了我,你拒我,可是因為被監視的緣故?」
她突然提起這件事,元致很是意外,但事實如此,他也沒必要隱瞞,如實答她,「是。」
上個月她設計使司馬婧最終被殺,最重要的罪名就是她私.通宇文鮮卑,當下,她知道了他曾被嚴密監視的事實,當然就理解了他為何拒絕自己,這對於不知他當時境況艱難的自己而言,是一種莫大的保護。
「侯爺有心了,多謝,」說著,她款款起身,礙於這身單薄衣裙,行大禮不便,但也很是鄭重地行了一個半禮。
元致眉毛一挑起身要攔,她笑著已將禮行完,「這是應該的。」
她重新回到座位,「只是侯爺事後可以找個機會告知於我,如此,那天在建章宮外我也不會對侯爺如此不敬。」
想起那日她暗諷他縮頭烏龜,元致半點也不怪她,想起她的神情,甚至覺得有趣。
「侯爺可是想起了那日我的無禮?慚愧,是我言行無狀,讓你見笑了。」
「沒有的事,公主莫要多想。至於我事後沒有告知……怪我,那段時日恰好手中另有他事,忙起來便忘了了。」
「自當如此,貴人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