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濛一身素紗輕衣,頭戴白色冪籬,無人攙扶,獨自走上了山坡。
隨行的四個侍衛退出了數丈之外負責警戒守衛,那胡人男子看著她一路前行,神色亦是複雜難辨。
周濛終於走近,掀開冪籬輕紗露出面容,向對方確認了自己的身份。
「一別經年,副統帥大人安好。」
拓跋延平恭敬地回禮,「見過公主。」
周濛微笑,「再也不是什麼公主了。」
拓跋延平張了張口,似乎習慣性地又要叫她公主,還好止住了,眼神掃過侯在路邊的兩輛馬車,「周姑娘,那你接下來想去哪裡?」
但是他很快他意識到這問題有些不妥,忙補救道,「我是說,您是否需要幫助,世道不太平,我可以派人一路護送,保您平安。」
「不必,」周濛淡淡道,「既已離開是非之地,就不勞副統帥大人費心了。」
這番話在拓跋延平耳里,尤其聽著譏諷。
不過,從他決定做出這些事情開始,就做好了準備要面對周濛的怨恨,但她只是表露出了些微的冷淡,這更令他感到愧疚。
「抱歉。」
他低下頭,鄭重地吐出兩個字。
周濛依舊平和地看著眼前年輕的軍官,「道歉就不必了,就算你不這麼要求,我也是要離開的。」
早在元致這一趟從武川回來之前,她就收到了拓跋延平對她發出的最後一道請求——
他希望她離開元致。
或者說那更像是一個警告。
他代表著黑羽軍內大部分軍官的共同訴求,他們並不接受她成為他們少主的妻子。
沒人想要一個漢人的公主、一個隨時對北燕虎視眈眈的南晉統治者的後人,來做他們未來的王后。
更何況,元致還對她出乎尋常地在意,放棄洛陽、北上阻斷匈奴保護冀州,所有人都認為元致反常地做出這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女人。前有寵冠後宮的先王張貴妃作為先例,軍中皆怕紅顏禍水,更是沒人敢接受元致以她為妻。
可是兩人已經私定終身,更別提元致對她的寵愛——元致此番東進幽州追捕司馬功,正是用人的時候,竟留下身邊一半的人保護於她——軍中之人早已頗有微詞。
拓跋延平知道這一點,於是才在兩人正值如膠似漆的時候暗中托人給她帶話——
他左右不了元致的想法,但是,想方設法控制一名女子,顯然要稍微容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