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祁晝明,便是如今的永清殿司殿,鄴都人人敬服的殺神頭子。
她不相信他若是知道真相,還能大發慈悲留她一命。
所以她賭他眼下應當尚不知情。
容因深吸一口氣,手上用力,推開了那扇門。
「吱呀」一聲輕響過後,她同時對上了一大一小不約而同轉頭看過來的目光,竟忽生出一點尷尬。
可明明被撞破背後偷偷說人小話的是祁晝明才是,那人卻神情淡淡,沒有半分窘迫,反倒讓她變得莫名緊張起來。
容因才要訕笑,男人忽然輕「嘖」一聲,不耐道:「將門關上,冷得很。」
她這才輕輕鬆了口氣,順帶暗暗捏了捏掌心,給自己打氣。
不知為何,祠堂里連一盞油燈都沒有,唯一的光源便是供桌上那一個個牌位下頭擺放著的香燭,安靜地晃著細瘦伶仃的光,在這淒風苦雨的冬日裡莫名顯得晦暗陰森。
身後的門隔絕了風雪,可對上那小奶糰子怨恨的眼神和立在他身旁的那人帶著審視的目光,容因並沒覺得比方才在屋外暖和許多。
立在原地遲疑片刻,正當祁晝明眼中的不耐越積越多時,容因掩在大氅下的手忽伸向臂彎狠狠擰了一把。兩行清淚頓時撲簌簌地落下來,眼尾洇出淺淺紅意。
她哽咽著飛撲上前,半跪伏在一臉愕然的小奶糰子身前,一把將他凍得冰涼的小手攥在手心裡:「懿哥兒,是我不好,自己一時沒站住,竟跌進湖裡去了,還連累你受責罰。快,快起來,咱們不跪了,這地上冷得很,萬一再凍出病來!」
聽她聲淚俱下地說完,祁承懿漸漸反應過來,眼底的厭惡明顯,一把搡開了她的手:「你少在這裡假惺惺!你分明是見我父親在此處,才想裝好人,我不吃你這一套!」
「祁承懿。」男人冷聲呵斥,聲音並沒有大上多少,可話中冷意卻堪比祠堂外的風雪。
容因明顯感受到眼前的小奶糰子渾身輕顫了一下,卻仍不服輸地死死抿著唇,倔強地瞪著她,半點沒有要低頭認錯的意思。
祁晝明皺了皺眉,轉頭看向他身邊半蹲在一旁的容因:「你過來做什麼?」
對於他剛娶回來的這個尚未謀面的繼室,祁晝明實在生不出什麼好感。
成婚兩日後他接了宮中旨意去西南辦差,回來時本以為能看到一副「母慈子孝」、其樂融融的場面,卻不想她直接給了他這麼大一個「驚喜」,以致他甫一出宮,連口熱茶都沒顧得上喝便趕回府處理這一堆爛攤子。
容因沒有抬頭,自顧自地說出自己想好的措辭:「我一醒來便聽碧綃說大人您已回府,生怕您誤會了懿哥兒,便想著前來同您解釋清楚。此番我落水,和懿哥兒實在是沒什麼關係,全賴我自己身子太弱,風一吹沒站穩,才跌進了湖裡,懿哥兒離我離得近,不過是想伸手拉我一把罷了。」
末了,似乎是生怕祁晝明不信,她還問:「你說是不是,懿哥兒?」
小奶糰子卻沒有答話,依舊低著頭沉默,像鋸了嘴的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