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那孩子如何了?」
「夫人是說懿哥兒?」碧綃眉尖輕蹙,「人已經尋回來了,只是許是在外頭叫風吹著了,起了熱,如今郎中正瞧著呢。」
眸光微動,容因問:「燒得可厲害?」
「聽說一直高熱不下,餵了藥也不曾起效,似乎還請了郎中施針,說是能退熱。」
容因聞言抿起唇,垂下眼帘,心中複雜。
她自己也吃過繼母的苦頭,過去二十年裡沒少被明里暗裡上眼藥,親緣也算不上深厚。
因此自然可憐祁承懿先前被原主苛待,身世際遇可憐。
可同時,她心裡還有幾分忐忑——
倘若真是祁承懿故意將原主推下了冰湖,害她丟了性命,那便說明這孩子睚眥必報乃是遺傳自他父親的天性,並且小小年紀便心狠手辣。
這樣的孩子,她如今百般討好,便能讓他不再記恨嗎?
半晌,容因忽然輕嘆了口氣,抬起手示意碧綃將自己從塌上攙起來:「走,去瞧瞧吧。」
不管怎樣,日子有一日過一日,她還是得努力爭取才是。
*
連枝燈上的燈花時不時發出「呲啦」一聲微響,青松倚靠在床腳有一搭沒一搭地用手裡的火杖兒撥弄著面前的炭盆,偶爾轉過頭去往榻上看一眼,眉眼間寫滿憂慮。
「夫人?」
門被輕輕叩響,青松抬眸望去,旋即詫異地輕喚出聲。
不等他細想容因為何來此,餘光便不經意瞥見了碧綃攙著容因的手,於是臉色頓時變得蒼白起來。
夫人……莫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容因察覺出他的異樣,卻不戳破,只是微笑頷首:「懿哥兒如何了?我聽人說他今日在外頭遇了風,病了,便過來瞧瞧。郎中怎麼說?」
青松心底驚訝於她並未提及祁承懿先前的衝撞,面上卻戰戰兢兢地如實道:「郎中瞧過說是受了寒,傷風,倒也算不得大病,只是得趕緊把熱退下來才是。」
容因點點頭,又看一眼他眼下的青黑,溫聲說:「你且回去歇著吧,今夜我同碧綃守著,你大可放心。」
碧綃和青松不約而同地看向她,顯然都有些出乎意料,她卻自顧自地對碧綃道:「碧綃,你將裡間的暖閣簡單拾掇下,咱們今夜就在那兒歇著,方便照看。」
青松頓時有些發急,忙說:「夫人,我在這兒照看著便可,不必勞煩您。」
夫人自醒來後雖一改往日做派,對懿哥兒顯得十分上心,可他卻仍然難以避免地懷疑夫人眼下的關懷備至不過是因大人回府而裝出的假樣子,內里實則藏著更險惡的算計。
容因輕易就讀懂了他的心思,眼中噙著笑,毫不避諱地說:「你放心,大人已經回府,且府里這麼多雙眼睛盯著,我哪裡會對懿哥兒做些什麼?不論你信不信,如今我都是誠心想對懿哥兒好,想彌補的。先前是我自己鑽了牛角尖,害懿哥兒平白吃了許多苦頭,而今想開了,往後自然再也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