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雖直白,卻管用。
祁承懿眸光微閃,在心底權衡了一番,終究不情不願地妥協,兩隻小手從容因手中接過瓷碗。
那湯藥上頭還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他盯著那藥盯了許久,似要將碗底看穿一般,待那熱氣都散盡了,才終於拿出一股壯士斷腕的氣勢揚起小腦袋一飲而盡。
看著他苦到齜牙咧嘴的模樣,容因想,可算是在他身上見到了幾分孩子氣的模樣。
拋開一切不談,她其實很有幾分擔心這孩子。
他小小年紀心智如此不凡是好事,卻也是壞事。過早成熟、未能體會到屬於孩童的樂趣,便意味著他要在孩童的年紀就承受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憂慮、悲傷和苦痛。可再強大的人都有筋疲力盡的一日,更何況他還是個孩子?
她怕他思慮太重,把一切都埋在心裡,所謂慧極必傷,恐將來壽數不永。
可這些,卻不是現在的她能夠操心的。
喝過藥,容因本想扶祁承懿躺下,可誰知才伸出手,一隻肉乎乎的小手便猛然拍了上來。
「啪」的一聲脆響。
他沒刻意控制力道,容因手背立刻泛紅一片。
她還沒發難,卻見那個動手的人反倒率先兇巴巴地瞪過來,「你別碰我!」
容因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火,一邊想把方才那個同情心上腦的自己一巴掌扇醒,一邊深覺若一直照這麼下去早晚有一天她必定能修煉成忍者。
果然,若非是一邊念著祁晝明,一邊念著宋嬤嬤,方才他斷不會對她的話那般言聽計從。
*
幾日相處下來,容因發現只要摸清了這孩子的脾性,祁承懿其實比其他同齡的孩子都更好管教。
他雖性子倔,看著桀驁不馴,但實則很能聽得進道理,自己有基本的判斷能力,能分清旁人說的話是不是對他有益。
容因對他不由生出一點喜愛的情緒來。
可正因如此,她才愈發不解——如此聰慧的孩子,祁晝明究竟為何不喜?
沒錯,就是不喜。
初見父子倆的那天她太過緊張,故而沒能察覺,可後來在腦海中反覆幾次回想時她卻突然發現,祁晝明對祁承懿的態度頗為奇怪。
他好像既關心這孩子的安危,卻又十分反感見到這孩子,仿佛多看一眼都會覺得不耐煩。
可是,憑她這幾日打聽來的消息來看,不應當是這樣才對。
祁家的不少婢僕都說祁晝明對他那位已故的先夫人是有情意的,先夫人江氏在世時他雖忙於公務,兩人聚少離多,但先夫人故去那些時日,他還很是消沉了一陣子,甚至為此被陛下申斥。
如今江氏已經故去多年,可他仍舊每年都會在江氏祭日孤身一人前去她墓前祭拜,回府後再一人關在祠堂中待上整整一夜。
怎麼看,這都是一位痛失所愛的丈夫苦苦懷戀追思亡妻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