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放在前幾日,這個時辰她早已歇下了。
容因聞言,抬起頭沖她笑笑:「你不必擔心我。你快去睡吧,再寫兩頁我便停筆,你放心,我絕不會再在這兒瞌睡過去。」
這幾日都是如此。
左右碧綃在這兒也只是看她寫,且她第二日要比容因起得還早,故而容因便讓她替自己收拾床榻後先回去歇下。
只是在碧綃眼裡,容因似乎和祁承懿一般年紀,她總是不能徹底放下心來。一連好幾日,她夜裡都還會再過來看看,生怕容因在桌案上瞌睡過去著了涼,再次生病。
「夫人的話啊,我也就聽聽罷了。」
容因說完,碧綃便打趣地笑起來。
今日是第八日,夫人便已在這桌上睡過去三次了。
頭一次被大人發現抱回了床榻上,後面兩次皆是她夜裡不放心想著過來查看一番,這才發現的。
不過這兩日她過來看時,夫人都已經熄了燈睡下了。
隨著碧綃離開時推門的聲響落下,整個屋內瞬間安靜下來,只余燈盞里時不時傳來一聲燈花炸開的「嗶剝」聲。
容因抻了抻肩頸,關節處傳來一陣陣酥麻,偶然傳出一兩聲「咔咔」的聲響。
一番活動過後,容因看著面前那本書尚未抄完的厚厚一沓,輕嘆了口氣,而後認命地再次拿起筆,奮筆疾書。
昏黃的燈光在薄薄的窗紙上打下一道纖瘦的影。
屋外,一道小小的身影負手而立。
祁承懿滿臉複雜地看著裡面那道單薄的身影,眼中神色明滅不定。
這個人真是蠢得沒邊兒了,也不知是怎麼長到這麼大的。
他讓她抄書,她竟還真就準備不眠不休地抄完?難道就不會想些法子來敷衍他嗎?
他站了許久,窗上的那道影子卻遲遲沒有要移動的意思。
小奶糰子抿了抿唇,一跺腳,邁起小短腿向前走去。
門被推開的一剎那,容因手中那一筆尚未落下,她不曾來得及抬起頭,便問:「碧綃,你今日怎麼剛走便又回來了?我方才不是說你不必顧及我,先行回去歇息便好?」
「別寫了。」小奶糰子沉默一瞬,蹙著眉,硬邦邦地開口。
「嗯?」容因抬眸,「懿哥兒,你怎麼過來了?」
她頓了頓,瞧見祁承懿身上穿的衣裳,迅速朝他招了招手:「來,你快進來,別站在那兒。你怎麼穿得這樣少便跑出來?當心著涼。青松呢?他沒跟著你嗎?」
「他睡下了」,祁承懿言簡意賅道,語氣疏遠,但兩隻腳卻聽話地朝容因的方向走去。
片刻後,小奶糰子停在書案前,看著面前那一摞足有他一半高、寫滿字跡的白紙,眉頭皺得能碾死一隻螞蟻。
「你別寫了」,他將這句話再次一字一頓地重複道,那張稚嫩的小臉上是與年紀不相符的嚴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