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夫人能回府,是件好事。
女子出嫁後, 想再回一趟娘家殊為不易, 夫人恐怕也是想家的, 只是心思藏得深, 平日裡不說。
且依外頭對大人的傳言,想必任誰都不會覺得夫人在祁府的日子過得能有多好, 老太太一定惦念極了。此番回去, 她老人家也能放心些。
可這是小公子的滿月酒,連夫人這個庶出的姑姑都邀了, 二姑娘那個正兒八經的姑姑又怎會不露面。
她擔心, 夫人在崔府原本除了老太太就再沒別的依仗, 屆時到了柳氏的地界兒, 恐怕只會比那日在王府里還兇險幾分。
容因搖著羅扇的手一頓。
她忽然記起當初在王府時, 崔容萱說柳氏前去幫兒媳照看小孫兒, 想來便是因崔家這位少夫人即將臨盆,自己一個人對年幼的長子無法照料周全。
小侄兒的滿月宴,她這個做姑姑的於情於理都該露面才是。
可她實在有些生畏。
崔容因在崔府待了整整十八年,那裡有生養她的父母,還有對她悉心教養、小心呵護著的祖母,在這些人面前,她根本無從偽裝。
見容因面露難色,碧綃懊惱地抿唇。
她方才著急,竟失了方寸,說話時多少沒顧及夫人的心情。
夫人對康王府那事的介懷定不比她少。
微風和煦,榴花如火,葉片輕晃。
樹下的氣氛卻陡然凝滯起來。
祁晝明從房中出來時,瞧見的就是這樣一番場景。
他劍眉輕挑,朝兩人走過來。
走得有些慢,但還算穩當。
見他過來,容因下意識站起身,邁出一步,卻又頓住。
她秀眉微擰,不悅地問:「你不好好在屋裡待著,跑出來做什麼?」
距離他受傷那夜,才過去短短六日,傷口才剛開始癒合,他就這樣出來亂跑,萬一崩開怎麼辦?
傷筋動骨一百天,雖說他只是皮肉傷,可流了那麼多血,元氣大傷,怎麼能不好好休養?
容因說著,忽然注意到,他身上穿的是那身繡著螭龍紋的黑金曳撒,頓時俏臉一沉:「你要去辦差?我看你不是傷了背,是傷了腦子。」
碧綃詫異地轉眸看她一眼,又迅速將目光迴轉過來,一臉忐忑地低下頭,準備替容因求情。
雖不知夫人何時變得如此大膽,竟同大人這樣說話。
但還是先認錯為好。
誰知還不等她開口,便聽見男人低低的笑聲傳來。
他神情頗為愉悅:「怎麼,夫人心疼我?」
碧綃暗暗鬆了口氣。
還好,大人並未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