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因卻不惱,唇角帶著一抹淺笑:「我是來謝錚哥兒的。」
「謝我?」少年蹙眉,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覷她。
她莫不是腦子壞了,他方才將她臭罵一通,她有什麼好向他道謝的?
「是啊」,容因誠懇地說,「若不是錚哥兒,只怕我時至今日還蒙在鼓裡,不知姨娘對我的好,誤以為姨娘處處叫我忍讓是因為並不在意我。多虧錚哥兒今日將我罵醒,你放心,既已明白了姨娘的心意,今後我定不會再與姨娘賭氣,害她傷心。」
崔容錚眸光微閃。
經她一說,他才於滿心憤懣中想起,姨娘做這些時,她都被蒙在鼓裡。
他那時尚小,所以姨娘並不避諱他,故而他看得清楚。
可姨娘有意瞞著她,她又怎麼能知道這些。
心中怒氣泄了大半。
少年別彆扭扭地問:「你,你說得都是真的?」
他雖然年紀小,但其實也知道她之前在府里一直過得不順心。
姨娘曾好幾次同他說,她性子倔,又要強,所以幼時在母親面前總是不肯做出一副乖巧馴順的模樣。
偏她又生得好看,時日但凡有人來府中做客,不知內情的人總會先將她夸上一通,忽略了二姐姐。
時日一長,二姐姐心裡便不痛快起來,隔三差五地便去找她麻煩,奚落她一番。
可二姐姐有母親護著,但凡她一還嘴,便要受罰。
以她的性格,又怎麼能忍下這口氣。
如此一想,她拋下他與姨娘去尋祖母庇護的行為竟也變得可以原諒起來。
容因笑著同他保證:「絕無虛言,我若說假話就讓我天打——」
「行了行了」,少年匆忙擺手,制止住她的話,「你別同我說那些不吉利的話,我聽著難受。」
容因抿唇一笑,從善如流:「好,那便不說。」
「咱們回去吧,別讓姨娘擔心。」容因上前兩步,牽過他的手。
少年臉上的神色變得不自然起來,卻還是乖乖任由她將手握過去。
「都多大的人了,還要牽著手走路。」
他小小聲地嘟囔了句,卻忽然想起,幼時阿姐比他還要頑皮,遠不像後來在祖母身邊時那般循規蹈矩。
那時她會時常牽著他的手偷偷溜出府去,用攢下來的月銀給他買好些零嘴,他們在外面分食乾淨,再回心滿意足地回府。
好幾次,他因為忘了擦嘴,險些被姨娘發現。
院中那架繁茂的紫藤又開了一季,涼風掠過,細弱的花瓣被風簌簌拂至她肩頭,發梢,美得宛若一場迷人的幻夢。
恍惚間,他似乎又被她牽著手,走在喧嚷的集市上。
不同的是,那時他需得很用力地抬著頭仰望她,如今,卻再也不需要了。
少年盯著她瘦弱的背影瞧了片刻,忽然嘴唇翕動,悄聲呢喃:「阿姐,日後我來保護你和娘。不再讓你們受欺負。」
他知道自己不過一介庶子,遠比不上大哥受父親重視,可即便這樣,他也會奮發圖強,早日考取功名,分府別居,讓娘和阿姐能有所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