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因抬頭,回以一笑,看著她那雙清亮的眸子,她忽然又將到嘴的話咽了回去。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當真沒有能讓我們換回去的辦法了麼?」
她記得碧綃曾說,曾經的崔容因性情陰鬱,喜怒無常,鮮少有真正開懷的時候。
可如今她眼底一片澄澈,似乎心結解開,人也一下開朗了許多。
既然如此,倒不如讓她毫無負擔地,好好開始新的生活。
與其知道殘忍的真相痛苦萬分,倒不如就像現在這樣,讓她偶爾還能在過往那些艱難困苦的日子裡尋覓到一些美好,聊作安慰。
聽她如此說,崔容因眼中也有一閃而逝的悵然,但很快便宛然一笑:「 是啊,沒有旁的法子了。無妨,你別擔心,你的家人我會替你好好照顧。也希望你……能替我多費心。」
容因被她的坦然所觸動,心知她所說的確實是實情。
她深深凝了崔容因一眼,輕嘆道:「你放心,祖母、姨娘和弟弟,我都會替你照拂。想必你今日也瞧見了,錚哥兒天資不差,若好好栽培假以時日必成大器,你放心,我會儘可能地助他出人頭地,將來也能讓姨娘多個依靠。至於碧綃,我也定會好好善待。」
說罷,她抿起唇,強忍著淚道:「若可以的話,也請你偶爾去替我看看我母親,同她見個面就好,只要不讓她知道我已不在了,別讓她替我擔心。」
「好」,少女輕輕抬手,用手中的帕子動作輕柔地替容因揩去眼角的淚,眉眼含笑,柔聲道:「該說的話都已說完了,我若再繼續賴著不肯離開,恐怕你的肉身也要堅持不住了。」
「容因,我要走了,願你我日後都能事事順遂,得償所願。我們,有緣再見。」
說著,少女退開兩步,凝視著她的雙眼,眸光深深,盈盈下拜。
她話音剛落,容因眼前一陣天旋地轉,那面湖水頃刻間消失不見。
她驚叫一聲,從迷夢中醒來。
眼前是幽微的燭火和鏤空的花窗。
她薄汗涔涔,額發濕噠噠地貼在頰邊,顯得面色越發蒼白。
她身上的寢衣亦被洇濕,勾勒出纖細的脊骨,宛若振翅的蝴蝶。
她正喘息著,眼前忽然伸來一隻勻稱修長,骨節分明的大手。
那人手上拿著一隻梅花杯,遞到她唇邊。
「醒了?」那人嗓音沉沉,淡聲開口,銳利的劍眉卻微微蹙起,昭示著他心底顯然並不像面上瞧著這般平靜。
容因抬眸,對上祁晝明黑沉的雙眸。
她輕抿了口茶水潤過喉嚨,而後用略微沙啞的嗓音問:「大人不是有事出府麼?怎麼這麼快便回來了?可是差事已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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