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五心頭一跳。
確認聲音是從前面那間房內傳來後,他當即加快了腳步。
方才他在外頭瞧見夫人跑出去了。
他下意識喚了一聲,她卻沒有理睬, 頭也不回一下。
看那模樣, 像是哭了。
他便知道大人那邊要糟。
大人雖面上不曾表露, 但他能瞧出來,他心裡攢著一團火氣, 無處發泄。
否則也不會沒日沒夜地審問地牢里關押的犯人。
如今好不容易遇上夫人來了,大人面上瞧著不情願, 可心裡恐怕還不知怎麼高興呢。
誰知, 卻又吵了一架, 不歡而散。
喬五踏進房門。
祁晝明手中握著一個裂痕斑斑的瓷杯,鮮紅的血珠從他掌心中滲出來,將潔白的瓷片染成嫣紅, 宛如雪地里開出的朵朵紅梅。
「滴答, 滴答——」
血珠順著纖長的指骨蜿蜒墜落。
喬五連忙上前。
「大人」, 他幽幽嘆了聲, 駕輕就熟地從懷中掏出一條帕子,替他包紮, 「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麼?夫人特地從府里趕來看您, 還給您備了吃的。這女子都是要……」
「你出去吧,我一個人靜一靜。」
話沒說完, 便被打斷。
喬五聞言, 暗暗嘆了口氣, 滿眼擔憂。
他不知大人和夫人方才為什麼起了爭執, 但隱隱能猜出個大概。
自那日大人見過陛下回來後, 便整日整日地不回府, 今日夫人拎著食盒找來殿裡,應當就是為著這個吧?
其實換作是他,他也看不懂大人的態度為何突然之間變化如此之大。
但他畢竟比夫人知道的多些,因此能推斷出一些。
只是,先前不也一直都好好的嗎?
他們按部就班地查案,怎麼會影響到大人與夫人?
除非——
喬五神色一凜。
難道,出了什麼差錯?
他開口要問,一低頭卻見祁晝明扶額坐在桌前,滿臉疲色。
印象里,他鮮少見到大人露出這種神色。
罷了,大人想必已經夠心煩了。
既然他說想靜一靜,那回頭再問也不遲。
房門響了一下,又闔上。
幽暗的燭火明滅,在桌案上打下一圈淡淡的影。
那張昳麗的面容顯得有些蒼白。
那雙幽深的黑眸微闔,遮住了眼中的神色。
指節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輕叩。
恍惚間,他好像又回到了十歲那年的那個雨夜。
病弱的男孩手中緊緊握著母親塞給他的那把匕首,牢牢護在胸前,看著眼前至親之人倒在血泊里,滾燙的血落在雨中,濺起一個個血色的泡沫,滿目惶然。
然而儘管他手中握著利器,卻不敢刺向任何一個人的胸膛。
他太弱了,根本無法保護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