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因走後,昏暗的內室里,宋嬤嬤去而復返。
江夫人似乎早有所覺,聽見腳步聲,幽幽嘆了聲道:「你來啦。」
「是,我來了」,宋嬤嬤在床榻邊坐下,緊緊地握住她地手,哽咽說,「是我不好,這些年都沒能陪在您身邊。老爺他……苛待您了吧?」
江夫人柔柔地笑起來,面上一片平和:「無妨,我一早便認命了。他那樣涼薄的人,這些年還肯花錢替我醫治,已是待我不錯了。」
「不錯什麼?」宋嬤嬤臉上頭一次顯出怒意來,「不過是覺得有愧於您罷了。當初若不是他為了攀附,要將姑娘送去給人做妾,夫人您又怎會……怎會弄瞎這雙眼睛?」
「幸好姑娘心善,當年在祁大人最困難的時候變賣首飾私下接濟他,這才有祁大人後來的投桃報李,助姑娘脫離苦海。」
「文秀,那些事都過去了,咱們不提了。」
宋嬤嬤一番話說完,江夫人臉上的笑意變得有些勉強。
眼底隱隱泛起晶瑩。
「好,不提了,都怪奴婢,不該說這些,平白惹您傷心。」
她眸光微閃,忽然低頭,湊近江夫人耳邊,低低道:「夫人,奴婢有個天大的好消息,要同您說……」
宋嬤嬤口中最後一個字說完,江夫人驚叫一聲,那雙沒有焦距的眸子突兀間睜得奇大,於昏暗的室內多少有些陰森駭人。
「當真?你說月兒她還活著?」
「噓,夫人小聲些。」
「我也不肯定,但那夜我依稀在東院聽見祁大人喝醉了酒,同崔氏說他當年幫姑娘與咱們府上一個侍衛一同出奔了……」
「太好了,月兒還活著,她還活著……」
大顆大顆的淚滾落下來,江夫人泣不成聲。
太好了。
她的女兒還活著。
不光活著,還從江家這個冷冰冰的鬼地方逃了出去。
這是這五年來,她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不知過了多久,江夫人漸漸平靜下來,一雙枯槁的手將宋嬤嬤的手緊緊攥住,近乎哀求道:「文秀,我要你將這件事,帶進棺材裡,無論如何都不向旁人透露半個字,成麼?」
宋嬤嬤才要點頭,卻又想起她看不見。
掩下眼底的悵然,她含淚笑道:「奴婢立誓,此事除卻告訴夫人,絕不再像第二個人透露。」
「好,這便好,這便好」,江夫人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又道,「文秀,我已時日無多。方才我同崔氏說,讓他們不要在此久留,速速離開。他們走時,你便同他們一起回祁家吧。待你回去,也要像從前那般,好好照顧那個孩子,就當……是替我報答祁家、報答仲熙的恩情。」
「往後也別再說人家是投桃報李,月兒做的那些,原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彌補罷了,咱們又怎配同人家替提什麼恩情?」
「是」,宋嬤嬤眼中噙淚,「我知道了,都聽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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