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都開始空洞,似乎已經分不清這些話究竟是在對著誰說。
可這一番堪稱掏心掏肺的話,換來的卻是元沚懷疑的目光。那樣銳利的目光在蕭楫舟的身上巡視,仿佛一柄尖利的刀,將蕭楫舟割得鮮血淋漓。
元沚說:「你是我的兒子,我們母子連心,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騙人的鬼話,如此真實的虛假讓蕭楫舟笑都笑不出來。他強撐著笑臉說:「既然如此,便不打擾母后了。」
門外是漫天的風雪,天色已經黯淡,月上中天,清淡的月光灑下一片慘白。蕭楫舟頂著風雪踏入雪地,卻只覺得漫天的風雪都抵不上他心裡的寒冷。
只是下一個瞬間,他聽到了一聲堪稱天籟的聲音:「文殊奴?」
第一時間,蕭楫舟還以為他聽錯了。可當他下意識抬頭看去的時候,卻發現不遠處的雪地中當真有一個人影在等著他。
齊滺還穿著那件白狐大氅,白靴上還帶著洛陽宮外沾染的泥土,意齊滺的喜潔程度來推測,如果齊滺回到過隆德殿,他一定會將身上的衣衫換個遍。
也就是說,齊滺一直都沒有回過隆德殿,他在萬安殿裡坐了多久,齊滺就在外面的風雪中站了多久。
蕭楫舟大步走向齊滺,先是摸著齊滺的臉,又摸了摸齊滺的手,確認齊滺的臉和手還算溫熱,他才勉強放下了心。
緊張褪去,蕭楫舟才皺著眉說:「不是說讓你先回去?這裡這麼冷,凍病了怎麼辦?」
「哪有這麼脆弱。」齊滺挽著蕭楫舟的胳膊,晃晃悠悠地撒嬌,「我就想站在這裡,讓你一出來就看見我。」
蕭楫舟的心瞬間就軟了下去。他無可奈何地點著齊滺的鼻尖,嘆息著說了一句:「你啊……」
下一瞬,蕭楫舟將齊滺抱在懷裡。他輕輕地嗅著齊滺的發香,悶悶地說:「阿滺,我好像,只有你了……」
齊滺的心瞬間就提了起來。雖然從看到蕭楫舟從萬安殿出來時的臉色就能猜出他和元沚的談話並不是很愉快,但是一聽到蕭楫舟用這樣頹然的語氣說出這樣難過的話,齊滺的心還是忍不住抽疼起來。
他下意識回抱住蕭楫舟,說:「我永遠都在這裡。」
蕭楫舟悶悶地說:「我、我也不是不理解她,我明白,她貴為公主卻要在國破家亡之後委身仇人,必然是心裡有恨。」
「我知道,她恨慕容皇后親手殺死了西齊靈帝,恨父皇搶走了西齊恭帝的皇位,恨大梁北伐突勒害死了她的外祖與母親,我從來都知道,她是一個可憐人。」
「我在用最大的努力想讓她過得開心一點,可我總是沒辦法讓她滿意。她恨父皇,恨阿兄,可是父皇和阿兄是我的親人。」
「小時候,我每次都會幻想,幻想等我長大了,就向父皇討要一塊封地,塞北也好,江南也好,總之遠離大興遠離朝政遠離一切的蠅營狗苟。到時候我就將母后接到封地,讓她再也不用受大興帶給她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