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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說他沒有錢,就得用苦力來賠。
所以他順理成章地在隨雲山住了下來。
人間常有不平,玉珩仙君不經常待在山上。
有時離得近,幾個時辰就能趕回來,有時離得遠,要三五天。若趕上仙人有興致,在周遭喝茶逗鳥,便要拖上十天半個月。
除了玉珩,山上還有兩棵小藤化作的童子,傻傻的,好糊弄。
這種情況下,他要暗中做任何事情都很方便。
於是他窺破了隨雲山靈池與魔淵血湖相連接的秘密,暗中聯繫魔族舊部,某一天,還借著下山買菜的由頭,悄悄去人間一座小城殺了幾個潛逃的叛徒和內奸。
郁明燭立在巷子陰影里,面無表情地擦著指尖污血,帶著重複過千百遍的熟稔。
順便怠懶地琢磨,該找個什麼藉口糊弄玉珩仙君,讓仙君放下戒備。
他的身影冷寂,落寞,如同被罩在一點光亮都沒有的永夜。
就在這時,一牆之側,忽然傳來蒼老悠長的叫賣聲。
「山楂雪球,又酸又甜的山楂雪球——」
……
那天傍晚細雨纏綿,到了夜裡,已經是雷聲轟鳴,傾盆大雨。兩棵小藤化出原型去山崖上淋雨養神了。
屋內熄了燭火。
仙人要在床上安睡,而他便躺在外面的美人榻上,暗中調息療愈經脈。
那時候他還不能穩定地壓制體內凶煞魔氣,一個不慎,便心魔發作。
他劇烈喘息著,肆虐魔氣在體內橫衝直撞,幾乎壓碎丹田。
只差那麼一點,他就要淪為喪失理智的——
「怎麼了?」
玉珩倚在屏風邊,神色淡淡,肩上松松搭了一件外衣。
霎時,郁明燭血液停流。
因為仙人看過來的目光毫無波瀾,可肩背卻若有似無地側著,那個動作郁明燭很熟悉,是出招起勢的跡象。可能下一秒等著他的,就是不留餘地的殺招。
他不知道自己方才將要入魔時,有沒有露出縈繞漆黑的魔氣。不知道仙人究竟有沒有看穿他的身份。
他強行安耐著心中的慌亂,喘著粗氣,輕聲掩飾, 「沒什麼,外面的雷聲太大,我做了個噩夢……」
玉珩又瞧了他一會, 「……哦。」
說完,肩背一松,打了個哈欠,輕飄飄地回去了。
又好似方才的殺意只是錯覺,仙人無知無覺,渾不在乎。
郁明燭不喜歡被動,不打算跟個怨婦似的冷在屏風外翻來覆去地糾結,他剛才想殺我,他剛才沒想殺我,他剛才想……
他選擇直截了當,跟了上去。
玉珩剛坐到榻上,與他四目相對, 「?」
郁明燭眉心一抬,眼尾一落,謊話章口就來, 「外面一直在打雷,我總是睡不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