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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人間修道之人都有天劫一樣。
魔族管那個叫心魔。
心魔發作時,魔便徹底墮入魔道,神志不清,一切作為全憑本能和天性——而魔族的本能和天性又是暴戾恣睢,嗜血殘忍。
不同的是,人間修士總得想辦法度過天劫,否則就是一個隕落消亡。
修士們管這個叫順應天道。
可魔族不管這個,魔族本來就是魔,再添一重心魔又能如何?
喪心病狂,殺人放火?好啊,這不正是魔族該幹的事嗎。
天道無法約束魔淵,自然也不會罰哪個魔頭隕落消亡。
不少魔族甚至喜歡沉溺在那种放縱的快感里,還嫌心魔發作得不夠長,不夠重,想著法子讓那股暴虐的衝動能延續得更久一些。
郁明燭早就不記得自己第一次心魔發作是在多大的時候了。
若按照人間的算法,他當時大概只有……十二三歲?
他清醒過來時,仙哭殿裡滿地橫屍,血流成河。
他呆呆愣愣地看向自己沾滿鮮血的手。
而魔尊,也就是他名義上的父親,頭一次對他露出點不帶輕蔑嘲諷的審視,隨後,大笑著砸了酒盞。
「不錯,這才像是老子的種!」
再後來,心魔作祟的時候,他都會自己待在一個叫埋骨地的地方,再落幾道隔離的禁制。
埋骨地是在無禁城最偏僻荒涼的地方,那裡只有一片荒蕪,埋著無數死去的妖魔。
連活著的魔都嫌那裡晦氣,不往那裡去。
所以往往就只有郁明燭會偶爾造訪。
他不知道自己徹底入了魔是什麼樣子,但想也想出來,看別的魔也能猜出幾分——不可能有多好看。
他不願示於人前。至於那些埋骨地的死靈,看一看也就看一看吧。
更何況,這裡沒有活物能讓他殺,挺好的。
後來藏匿在隨雲山。
仙人周身純淨的靈力能輕而易舉震懾一切妖邪。
他的心魔再也沒發作過,甚至在刻意的壓制下,一分一毫的魔氣都不曾顯露。
他甚至無數次暗中往返魔淵,將造反的叔父掀下王座,將當年叛黨盡數屠殺,又帶著渾身滿手的血坐上了那無數魔佞覬覦著的魔尊之位,改年號為「禍止」。
其實,那之中有一次,他沒打算再回隨雲山。
他已是魔淵至高無上的魔尊,再無顧及。
魔界不服他的,十之八九都被他親手殺了個乾淨。
他不再需要藏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