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人說過了。
而且,不用聽別人說,聖上自己的心底里又何嘗不明白那些道理。
可他就是放不下。
當年選擇奪位、最根本的目的就是定國寺,他不想放棄,而只有當上皇帝,他才能夠把想轉化為做。
年月變換,隨著時間推移,答案愈發難尋,聖上無奈過、著急過,偶爾也想過是不是一輩子都找不到真相了,可他卻從未放下過。
因為他閉上眼、做夢都是在寶平鎮中抬起頭來,濃濃夜色中黑沉沉的高山,以及那唯一的光亮。
通紅的火光徹底印在了他的眼底。
正是因為自己品味過,聽到徐簡這麼一說,聖上是真的「感同身受」。
徐莽在世時,很多次都向聖上誇讚過,說他養了一個好孫兒,說阿簡年輕、經驗不足,但假以時日,這個孩子能扛得住大順的邊關太平。
一般的君臣之間,臣子很少會這麼「自吹自擂」自家子弟,但徐莽直來直去慣了,聖上也知他秉性。
再者,聖上也是看著徐簡長大的。
早年前,聖上給李邵挑選伴讀時也曾屬意徐簡,被徐莽拒絕了。
用老國公爺的說話,阿簡就是個率軍打仗的好苗子,做伴讀會耽誤他習武。
聖上依言允了。
永嘉八年,西涼東進。
安西將軍府趙老將軍一家浴血奮戰到最後一刻,西涼人雖叩開裕門關口,卻也暫時無力東進。
徐莽率大軍出征,苦戰數月收復裕門,退敵千里。
初出茅廬的徐簡也用他的戰功向聖上證明,祖父的眼光沒有錯,教養也沒有白費。
大軍返京,徐簡依舊留守裕門。
直到永嘉十年徐莽病故,徐簡匆匆處理好祖父的身後事,開口又是「回裕門」去。
因為兩軍依舊摩擦不斷。
聖上記得很清楚,他當初就不同意。
還是徐簡,在金鑾殿上「墨絰從戎,古來有之」,「金革之事不避」,說得慷慨激昂,說得御史們都感動不已、紛紛站在他一邊,替他請命再赴邊關。
就這個性子,這份堅持,說徐簡心中不牽掛裕門,聖上都不會信。
是啊。
徐簡打小習武念書,就是為了要鎮守邊關,這是他的初衷,人的初衷豈能隨隨便便放下呢?
腿傷斷了徐簡的夢,也曾涼了他的心,現如今腿傷日漸好轉,而裕門戰事再起,徐簡請纓亦是情理之中。
再多道理、再多利弊去勸說,且不說聖上自己這個「前人之鏡」沒有那麼厚的臉皮,他也清楚,說出什麼花樣來都沒有用的。
良久,聖上問了一句:「想好了?」
徐簡目光灼灼:「想好了。」
「你既如此堅持,」良久,聖上嘆了一聲,道,「朕不會阻攔你,但你自己說服寧安、說服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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