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蘺自打進了花廳就一直扮嫻靜,聽了這話,終於忍不住噗嗤一笑,被她捏住腮幫子:「你娘叫你阿蘺是嗎?我一見你,就喜歡得緊。你平日不是今天這般拘謹吧?」
江蘺怔了怔,瞬間又變回了羞赧的新婦,「姐姐說哪裡的話,我平時連門都少出,人年輕,又沒主見,也就是你和爹娘不惱我,若嫁到別家去,怕是往後連飯都沒得吃了。」
沒等楚丹璧搭話,她又靦腆道:「姐姐,八月十五那夜,你是不是和姐夫登船賞月了?我那日和我娘上香回來,在金水橋邊遠遠看見一對夫妻在船頭站著,和畫裡的神仙眷侶似的,後面還跟著兩對老人家。」
「哎喲,那還真是我們,竟有這個緣分!」楚丹璧掩唇微笑,抬起一隻繡鞋,輕踢地上跪著扒飯的人,「夫君吶,吃飽沒有?我身子不便,要拜託你帶弟妹去後房拿鑰匙了。這宅子是你盧家送的,倉庫里有什麼寶貝,還是你最清楚,勞煩你啦。」
盧翊稀里呼嚕吃完最後一口,放下碗擦嘴淨手,而後恭恭敬敬地朝她一揖:「夫人言重了,此乃分內之事。弟妹且隨我來。」
說罷瀟灑地拂去衣上灰塵,雙膝一提,便利落地拔身而起。
「姐夫好功夫!」
他自得一笑,「都是以前在軍營里練的基本功。」
午飯前江蘺向楚青崖稍作打聽,得知盧翊他爹是個文縐縐的大理寺少卿,卻很尚武,請了武學師傅從小教他。盧翊及冠後去朔州衛當了一名校尉,也是上戰場殺過敵的,有軍功在身,那時楚丹璧來朔州探望當縣令的弟弟,兩人在衙門初次見面,楚青崖眨個眼皮的功夫,他倆就好上了。後來成親,盧翊就退了任,回老家永州當個閒散少爺,平時做做生意,和夫人打情罵俏,日子過得十分舒坦。
敢情這一家子,就楚青崖一個異類,平時冷著張臉,好像全天下都欠了他。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狗官……江蘺又開始憤憤不平了。
盧家送的宅子在橋西邊第三家,當初在桂堂聽鄭嶠說起,她還當是個普通大小的三進院落,可嫁進來才知道這地方有多寬敞。庫房在最北面,離西面的花廳要走上一盞茶,自有一個小院落,先去一間抱廈里取鑰匙。
盧翊讓她在外面等候,「裡面灰多,怕弄髒你這身好衣服,又叫明淵記恨我。」
為了防火,院中沒有樹木,全是石頭砌的地磚、水井。江蘺有些醉飯,在院裡被太陽曬得發暈,百無聊賴地用繡鞋踩螞蟻玩兒,一隻碧睛黑貓倏地從稀疏的雜草間躍過,後頭跟著條五黑犬。
這狗比她家小黑還要肥些,顯然在宅子裡有人喂,嗅了嗅她的衣服,便湊上來搖尾巴。
「你知道我是不是賊,就來討好……」
屋門吱呀一響,盧翊從裡面出來了,手中拿著一串沉甸甸的鑰匙,面色凝重,「不妙,沒了一隻鑰匙,也不知是不是下人偷拿了。咱們先回去,跟岳父岳母說。」
五黑犬轉身朝他齜牙叫了幾聲,打了個噴嚏。
江蘺看著他,卻指著東面一間庫房道:「姐夫,不如你先把這一間的鑰匙給我,我先進去看看,來回要一炷香,我方才走得有些累了。」
盧翊盯著鑰匙,遲疑片刻,搖搖頭:「你還是先跟我回去吧。」
說罷繞過那狗,當先走出院門。江蘺在後頭默默跟著,又問:「姐夫,昨日你說那話,叫姐姐惱了,要不等會兒去給她賠個不是?」
「我自會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