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崖找的這太醫四十來歲,行醫也就二十年,是看婦科的,給她請脈後說體質虛寒,開了副補身子的藥方。她從小到大沒生過幾場病,但也不是沒吃過藥,這裡頭不知加了什麼鬼東西,苦得不是進人嘴的,還又酸又腥又澀,捏著鼻子灌到一半已是極限,再多喝一口就要把隔夜飯吐出來了。
那麼一大碗全喝下去,還要天天喝,連喝三個月,簡直是酷刑。
瑞香看她又只喝了半碗,喝得生無可戀欲哭無淚,疑惑道:「真有這麼苦?」
江蘺把碗遞給她:「好妹妹,你嘗一口。」
瑞香才嘗了,呸地吐在漱盂里,表情頓時變得和她一般痛苦。
春燕無奈,「藥都是難喝的,這太醫既然能來咱們府上看病,定有兩把刷子,大人信他,夫人也應信他。是藥三分毒,這樣稀稀拉拉地吃藥,療效反而出不來。」
「我又沒病,將就過吧。」江蘺覺得她太操心了。
中午用完飯補了一覺,她拿著監照思索一陣,帶人去書房抱了十三經和《大燕律》出來,想叫春燕出門買最新印的程文集,但出乎意料,楚青崖把她家裡那幾本從永州帶過來了,放在書架最頂層。
江蘺因為心虛,出大牢來後一直沒敢和他提要求,她還以為自己的書留在別院裡,此時見了它們如同見了久別重逢的老友,抱著吹吹灰,笑逐顏開。
翻開來,嘴角的笑容倏然消失。
「狗官!!!」
門外的侍衛聽到書房裡爆發出一聲憤怒的大吼。
江蘺頭髮都氣炸了,拈著程文集裡夾著的畫像,恨不得把楚青崖碎屍萬段。這畫像顯然是從桂堂的代筆簿子上撕下來的,有人在她臉上畫了六根老鼠鬍鬚,還用硃砂筆打了個大大的紅叉!
旁邊寫滿了「乙等」、「叫你考」、「多行不義必自斃」、「罪大惡極」、「滿口謊言」、「刁鑽刻薄」、「騙身騙心」……字跡潦草,但能看得出是誰的手筆。
「狗官!!狗官!!!」她暴跳如雷地在書房裡跺腳。
有本事當她面說啊?!
這可是她最好看的一張畫像!司簿親自畫的,還上了顏色!
江蘺在書房裡大發一通脾氣,好容易平息怒火,裝作沒事人出來都酉時了,下人看她的眼神畏畏縮縮。
她掂了掂手上的書,面無表情:「回房,我餓了。」
生氣太費體力,得多吃點。
過了半個時辰,府外轎子回來了。她端著飯碗聽到屋外的聲音,是阿芷興奮地在說今天讀了哪篇文章、先生布置了什麼功課,楚青崖笑著回應。
他還敢笑!
想到他大肆破壞畫像、洋洋自得的樣子,她後槽牙發癢,按捺不住推開門,和顏悅色地對阿芷道:「姐姐喝了藥有點累,你先回去做功課,明日我再聽你說學堂里的事,好不好?」
阿芷關心地問:「你不舒服嗎?」
江蘺說肚子疼,敷衍幾句,把孩子騙回了自己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