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半天沒人聽,抱佛腳的還是抱佛腳,自誇的還在自誇。
齋長拎著名單,抖得嘩嘩響:「早開始早結束,今天過小年啊,各位同窗都不回家嗎?祭酒可是要來親巡的,讓他看見你們這樣像什麼話!」
江蘺對這個勞心勞力的齋長很有好感,搓著手上前,這一下,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
「這誰啊,是個女的……」
「好像見過幾次……」
齋長終於等到有人過來,慇勤地在名單上找到「江峴玉」三字,「你在這寫……肅靜!再竊竊私語,我就記名字了!」
江蘺寫完,他道:「你進去找號坐,書袋放台上。一會兒薛先生過來巡考,他一天都在,還有三個年長的先生,他們要是圍著你看,你別緊張。」
又壓低聲音:「看到牆上貼的沒?雖然匿了名,但上頭的人約莫知道是誰寫的,不然不會給你考。先生保舉你,你得給他爭點氣。」
江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迴廊里貼著兩張大羅紋紙,材質昂貴,楷書用柳體抄出,挺秀遒勁。
這是……
她給薛湛交的功課,他真的把它們貼出來了!
她差點沒掩住笑意,問道:「這字是誰寫的?這麼漂亮。」
齋長謙虛:「謬讚謬讚,每次貼月課的文章都是我抄,所以打聽了一嘴到底是哪位才子寫出如此妙文,你可真行啊。」
江蘺的肩膀突然被一拍,面前探出一張白裡透紅的臉,笑嘻嘻地對齋長道:「我也能給你先生爭氣啊。」
齋長見了薛白露,拱手行了個禮,對這個信口開河的小姑娘很無奈,「郡主快進去吧,外頭冷。」
兩個女孩子拉著手進了屋,一看座號,是左右相鄰的,挨著熏爐。
江蘺和薛白露認識了大半個月,知道她有幾斤幾兩,她在誠心堂讀書,每次月課充其量也就是個「乙」。
「你怎麼也來了?」
薛白露哀嘆:「你以為我想來!我哥哥手下有兩個保舉的名額,他保了你,又保了一個山里來的窮學生,昨天突然告訴我他向祭酒多要了一張卷子,讓我也去考,說什麼『你平日不是嚷嚷想進率性堂上課嗎』,我的天,我哪有那個本事!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早上我不打算來的,他把我從房裡揪出來了……真是我的好哥哥。」
江蘺隱隱有個猜測,但又不好當著她的面說,外頭恰巧有誰喊了一嗓子「祭酒來了」,十幾個學生頓時涌了進來,跑得比兔子還快。
晨鐘悠悠響起,一位年過花甲的老先生拄著桃木杖走進齋房,掃視一圈,每個監生都低著頭。他的目光落在後排兩個女學生身上,其中一個耐不住性子,抬頭瞄了他一眼,另一個則沉靜地跪坐著。
他雖老了,眼神卻好,認得抬頭的這個是靖武侯府的小郡主,薛湛把她提溜進來,就是為了給另一個助陣。考場上有個熟人,心裡就安穩些,況且全場只有一個女學生太顯眼,其他人少不得好奇,寫著寫著難免就往那兒瞧一眼,但若有兩個,還挨在一塊兒,大家礙著郡主的面子都不好窺視。
這後生,想得怪周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