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鄰座的姑娘叫道:「小侯爺來了!」
江蘺向外看時,幾個朱衣侍衛簇擁著一人跨進門檻,全場賓客立即站起來與他見禮。前方的客人個頭實在高,她稍稍歪著腦袋,才看見薛湛站在屋中,朝四方拱手還禮,一撩長袍走上階,在大長公主左邊落座。
他低聲與母親說了句話,大長公主微微點頭,柔聲道:「你有好些年不見阿沐了,她小時候來家裡玩過,不知你還記不記得?」
薛湛只朝清河長公主一揖,「我來遲了,殿下勿怪。」
他向身邊的侍衛頷首,一人下去吩咐,屏風後走出六個拿著各式道具的百戲人,有高有矮,臉上戴著面具,頓時吸引了眾人視線。
第一撥藝人演的是口中噴火,堂內的驚呼之聲此起彼伏。薛白露見哥哥來了,大家也都在聚精會神地看,如釋重負地把酒杯一丟,跑回座位,一個勁兒地吃菜,時不時瞟向旁邊的表姐——她和自家哥哥就像陌生人,半句話也不說,母親的臉色看起來不妙。
「哥哥,你去給叔公敬酒啊。」她圓場。
大長公主道:「你叔公年紀大了,喝不得酒,坐一會兒便要回去歇息了。」
「那兒子便借母親的好茶去敬他。」薛湛端過侍從手上的托盤,款款走下去。
大長公主沉著臉抬起左手,王總管扶著她起身,對下面道:「諸位盡興,殿下要回玉杯齋了。」
清河長公主望著她,眼裡有些懇求的意思,大長公主拍了拍她的肩,對薛白露道:「你表姐不常出門,你和王總管多陪她說說話。」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帶著侍女從後堂離開,留王興在這裡伺候侄女、飲酒陪客。
江蘺猜她是生兒子的氣,目光不由看向對面,薛湛去的那一桌,坐的可不是精神抖擻的薛閣老嗎?
據說他告老還鄉後又被聘回來做帝師,就借住在靖武侯府里,算起關係是薛家兩個小輩的叔公。
她夾著菜,右手托著腮,看薛湛給老人倒茶,這麼簡單的動作,他做起來就是分外好看。
「姐姐,你不是要出去醒酒嗎?」阿芷問。
「都叫你吃飯別說話。」江蘺按了一下她的腦袋,目不轉睛地繼續欣賞。
若是今晚第一次見到他,她根本想不到這樣氣度華貴的人會去國子監當先生,是個謙謙君子。
他素來都愛穿淡色的衣裳,今日酒宴辦得隆重,便戴了鑲玉石的銀冠,穿一襲銀白的吉服,廣袖生雲氣,襟前落梅花,腰間垂下一幅蔽膝,用金線繡著麒麟逐日。滿堂華彩都好似匯聚在他身上,那雙與大長公主極為肖似的眉眼含著淺笑,在琉璃燈盞下奪盡了人間風月,光華燦爛,星辰失輝。
「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江蘺飲盡杯中酒,搖頭晃腦地念出一句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