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官好脾氣地去通傳了,把他們帶到後院,待僉事出來,楚青崖拿出一隻紫檀木嵌螺鈿的拜匣,說要找都指揮使、鎮遠將軍陳灌,之前已去過信函,手中一枚成色極好的翡翠在他眼下晃過。
僉事讓小官退下,拱手道:「兩位貴客來得不巧,陳大人去巡營了,約莫還要半個時辰才回來,可去花廳里坐著等,他一回來我就把這匣子給他。」
說話間瞅著那塊翡翠,楚青崖似笑非笑地遞給他,「勞煩大人了。」
江蘺看著僉事回房的背影,替他的官途捏了把汗。
……好大的面子,敢受小閣老的孝敬。
兩人入座,有個老僕添完茶就走,把門一關,態度冷冰冰的。
她喝了口熱茶暖身,萬分感慨:「原來這就是你說的官場規矩,要找正二品指揮使,得先找個正六品的斷事帶進門,再給正三品的僉事塞謝禮,這麼一級級地往上。你多久沒做過這種事了?」
楚青崖在桌上閒閒地叩了叩手指,「也就兩年,我當巡撫時還給裴閣老搜羅過字畫古董呢。朔州這風氣和從前一樣糟糕,空手上門,定要被轟出去,要不是不想驚動人,我才不費這個心思。你以為這兩人如何?」
「張斷事挺面善,像個好人,王僉事見錢眼開,你要處置他嗎?」
「非也。收了錢能辦事,已經是實誠人了。」他搖頭,「在朔州干巡捕,能做到三品穿紅袍,說明此人頭腦精明,處事也挑不出大錯,和能幹比起來,貪財不算什麼。」
江蘺不平:「今天貪財,明天就能為財殺人。」
楚青崖笑道:「既然你這麼說,這邊的事一了,我就提點提點他,至於他聽不聽,就看造化了。」
「……你怎麼說得像我吹枕頭風似的。」她生了些疑惑,「那張斷事你怎麼不給賄賂?」
「這人是我前一任的休原縣令,我一來他就調去州上當通判。他為人最是耿介,但才能平庸,這麼多年還沒升上去,可見脾性不改,若是給他銀子,他定不會幫忙通傳了。」
江蘺替這人可惜,「你要是摘了面具,他不知會作何感想。」
當年低他一級,如今卻是天壤之別。
「大約會在心裡罵我一頓吧。」他淡淡道,「畢竟我為了往上爬,做的事不怎麼光彩。」
她忽然湊過來,不懷好意地問:「所以你去過勾欄聽曲了?被人塞過小妾了?給人家府上的歌妓寫過唱詞了?」
楚青崖用一根食指推開她的額頭,「別來詐我。」
「兵不厭詐,你去沒去過啊,快點說!」
「沒。」他對上她琉璃珠似的黑眼睛,語氣無辜,「我要去了還怎麼在衙門混?我是刑獄官啊,夫人,我以前的上峰諢號叫六扇門主持,手下一群沒剃度的和尚,起早貪黑地查案辦差,不知道什麼叫伎樂。我每日只睡兩個時辰,應付完上峰還得應付女人,我是鐵打的不成?」
江蘺「噗哧」笑了出來,哼了一聲,「我們馬上和離了,不許叫我夫人。」
「那我叫你什麼?」
她不說話,就睨著他。
他道:「我知道了,你想讓我像薛湛那樣喚你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