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蘺喝著鮮美的羊湯,用餘光打量老闆,剛才為眾人盛湯時他似乎多瞥了楚青崖一眼。他們出門沒戴面具,打扮成商人的模樣,這酒樓楚青崖多年前來過,許是老闆覺得眼熟,又不敢認。
杜蘅暗中扯扯她的袖子,眼帶笑意,像要揭穿什麼秘密,被楚青崖逮個正著:「再亂扯,明兒砍了手扔鍋里和雞爪子一起鹵。」
老闆突然拍了下腦門,「哎呀」一聲:「這位爺看著面熟,聲音也耳熟,小的斗膽問問您是本地的嗎?」
楚青崖三口吃完瓷杯里的蜂蜜乳酪,往地上一擱,用朔州話道:「你們家的羊雜湯和麥粥醬菜如今還管夠嗎?只要點一盤二十文的菜,這三樣都儘管吃?」
老闆瞬間神情大變:「您是……您不是那個……?管夠,當然管夠!這麼多年您還記得小店,我這就去叫廚子多做幾個菜,是送諸位爺的。」
他轉身蓋上食盒,臉上露出一種奇怪的表情,還在自言自語的嘀咕,江蘺想了好半天這是什麼意思,只聽杜蘅壓低嗓音:
「大人每次來豐陽都帶我來這家吃,他那時跟我一樣歲數,也在躥個子。」
她恍然大悟,老闆原來是在想——
「死孩子,吃窮老子了。」
楚青崖仿若未聞,叫住老闆,指著杜蘅道:「你記得他嗎?」
老闆搖搖頭,「這就認不得了。」
「他就是九歲能喝三碗羊雜湯跑到後廚說湯里有蒼蠅被你揍了一頓的那個討人厭的小孩兒,現在十六了,正在抽條,比我當年還能吃,我快要養不起他,帶他回老家謀個差事做。」
老闆極力掩飾住天崩地裂的心緒,攢出一個難看的笑,「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您二位現在是做大生意的貴人了,別和小的一般見識。我記得您以前會把乳酪抹在餅上吃,這個也管夠。」
楚青崖得到答覆,滿意地放他下樓去了。
江蘺嘆為觀止。
他就是想吃酸酸甜甜的乳酪吧!在村里寡婦家也看他吃得很歡。
不過一盞茶功夫,加的菜都送了上來,老闆給楚青崖專燉了一盅湯,飄著藥味,神秘兮兮地說是補元氣的。一一試過毒後,眾人大快朵頤,因為不喝酒,兩隻烤羊眨眼間只剩骨架子,粥飯食畢,杯盤狼藉,夥計上來收拾打掃,侍衛們識趣地分批出去,藏在暗處恪盡職守,只有杜蘅還留著和江蘺談天說地。
楚青崖越看這孩子越礙眼,讓他滾回衙門裡讀書,他反而說等下要去參加賽冰戲,冰鞋都存在大堂的柜子里了。快到申時,江蘺拽著兩人去了冰戲場,那兒好大的陣仗,男女老少圍了里三層外三層,砌出的冰台連著寬敞的冰道,七個戴氈帽的青年在冰道盡頭腳踏冰鞋,手持弓箭,背後寫著不同的天干地支,只等知州大人擊鼓開賽,看誰能射中繡球。
江蘺興致勃勃地觀賞了前幾撥人,都覺得差點意思,待到杜蘅上場,風馳電掣沖向冰台上的錦標,嗖嗖兩箭連發,利落地將「天、地」兩個紅繡球都射了下來,她不由隨著看客們一同歡呼喝彩,興奮地拍著楚青崖:
「這小子沒白吃你那麼多飯,有兩把刷子!」
他望著台上滿面春風領賞銀的少年,感慨道:「可算養大了,對得起他爹。」
「他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