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都督在眉骨下搭了個涼棚,定睛遠眺,「嘿,還真是!他兩個要乘船渡河。」
河東岸人心惶惶。
帳營前分出一條道,齊王府的護衛指揮使抱著蕭寶渝,面色陰沉地策馬走到河畔,審視著兩側神色不安的士卒。這些人夙夜兼程,總算在朝廷定的日子趕到蒼水縣,目的是用世子將王爺換回來,保得一條命。
李指揮使受過齊王大恩,對他忠心耿耿,帶來的這十二萬人里,有的是州衛舊兵,有的是用銀錢招募來的新兵,堪堪對得上朝廷派來削藩的十萬人。若所有人拚死苦戰,還有三分勝算,但眼下齊王被活捉,還鬧得整個省都知道了,見風使舵的官員一個接一個,只有都司衙門默許他放手一搏。
他為自己捏了把汗,召來一個伏牛衛,低語幾句,點了點頭,又看向懷中身穿白衣的小世子,目中閃過一絲淒色。
駕帖念完,陳灌的聲音遠遠傳來:「陛下大仁,爾等還不快將蕭寶渝奉上?放下兵器,不要負隅頑抗,尚有一條生路!」
李指揮使早就聽聞靖北軍的威名,見對岸嚴陣以待,騎兵個個威武不凡,咬咬牙對世子道:「小王爺,等會兒無論遇上什麼事,都不要害怕,屬下誓死保護您。」
「李叔叔,那個人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是叫我去京城嗎?」蕭寶渝揚起臉,使勁伸著脖子,待看到遠處的人影,烏黑的大眼睛一下子溢出淚水,「那是爹爹嗎?爹爹怎麼被抓起來了?李叔叔,你快讓他們放了爹爹吧,我跟他們走!」
李指揮使摸摸他的腦袋,哽咽道:「好孩子。」
他帶著蕭寶渝跳下馬背,登上一條獨木舟,解了繩子,展臂持槳划去。
小舟狹窄,只能容兩人,如一片柳葉隨波飄流,不一會兒就飄到了河中央。青天白日下,李指揮使把腰間的佩刀往河水中「撲通」一丟,棄了船槳,跪在船頭對岸上喊道:
「楚閣老容稟!下官追隨王爺多年,自知鑄成大錯,但王爺對下官恩同再造,使我一家老小免於饑寒,下官願為王爺肝腦塗地。都司衙門收到王爺書信,下官便自請帶兵護送世子前來,此舉是為了保證世子和王爺的安危,以免有人違背聖意,半途行刺。楚閣老,您是兩朝重臣,位份在軍中最高,下官請您親自將世子帶回,只要您在下官面前立誓保世子平安、在王爺回梧州後不傷他性命,下官願取您的佩劍,在您面前自刎,屍身沉於江中!」
薛都督聽了,扭頭問楚青崖:「閣老,您看……」
楚青崖大感詫異,「這姓李的腦子壞了不成?本官是文臣,身上哪來的佩劍?」
他一抬手,指了指蘆葦盪,玄英策馬上前,耳語道:「大人,兄弟們已安排好了。」
「備船。」
「大人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