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在他兩隻眼睛上各親了一下,學著他的語氣說:「這樣就沒有黑眼圈啦!」
她往他頸下塞了個軟枕,給他蓋上薄毯,抱膝坐在他身邊,也閉目養神,燭火染了一身橘黃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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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剛過。
慧光寺的四十多座殿宇沉浸在茫茫夜色中,上千名僧侶都已安寢。時值陽春,紅牆內花繁草密,幽香撲鼻,大雄寶殿的階下躥過一隻狸花貓,鼻頭動了動,鬼影般遛進了西北角的菩提禪院。
百年前的大燕皇帝篤信佛法,重金從西域請了一枚佛骨舍利供奉在此,又栽種了許多花木,最是個清淨宜人的寶地,是以安陽大長公主八年前選了此處養病。
孕婦本不該在寺廟生產,但太醫說胎相不穩,她焦慮之下便提前住進禪院,命主持和十幾位高僧在臨盆時念經庇護,縱然如此,下人們還是目睹收殮孩子的金匣被產婆送了出來。
春夜萬物躁動,一會兒是草蟲嘶鳴,一會兒是幼鳥在巢中啁啾。被燭火照亮的窗紙外倏地閃過殘影,下一刻,悽厲尖銳的貓叫響了起來,像嬰兒在啼哭。
禪房裡忽傳出「啪」地一聲。
棉帕甩進盆中,熱水濺上鏡面,那鎏金的鏡子刻著鳳鳥銜珠,鑲以貓眼翡翠,連同鏡架也是二尺高的紅珊瑚打造,彰顯著主人高貴的身份。
水滴慢慢滑落,霧氣消散後,露出一對緊蹙的黛眉,和一雙深潭般幽冷的眸子。
歲月沒有苛待鏡中人,驕陽的熾艷和冰雪的冷冽奇異地交融在這張臉上,美得不似凡間生靈,縱然她的眼角已出現了細紋,也絲毫未損那萬中無一的風韻。
可若是禪院裡的緇衣衛此刻進來,定要大吃一驚——這張國色天香、妖嬈絕麗的臉,並不是他們守護多年的大長公主。
「殿下,我出去把那貓殺了。」捧著水盆的男人道。
他身著赭色衣衫,戴著巾帽,這副打扮雖是靖武侯府的大總管,但容貌和王興差異極大,五官平平無奇,氣質文雅,左太陽穴有一顆黑痣,赫然是桂堂主「秋興滿」。
女人轉過臉,將頰邊垂下的青絲捋到耳後,尖尖的指甲塗著丹蔻,殷紅如血。她的嘴唇也似噙著一抹血色,與雪膚相襯,明艷得晃人眼,可微彎的唇角始終透著一股森然寒意。
「等會兒再出去不遲,你隨我過來。」她的聲音很小,宛如黃鶯般嬌嫩,若是看不見臉,定要叫人以為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女。
男人用銀燈簪撥了撥觀音像前的燭芯,隨她移步至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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