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和楚少棠在京城住了一年半載,收了不少請帖,都是想請她去給千金小姐上課的,說人家仰慕她的才學,想拜她做先生,一起吟詩作賦、題花詠月。束脩開得高,江蘺卻不太想過去,她並不願意侍奉某一家的小姐,而是想自己辦書院,有了國子監認定的聲譽,不愁沒生源。
年初她拿著狀元的賞金在城南盤了塊好地,正在蓋四進院子,打算花大工夫整治,桌椅齋室都按國子監的規制來,務必要成為盛京城裡風景最好、陳設最齊全的私塾。等到年底,院子就能建好了,她要把欽賜的狀元玉牌供在裡面,再買上許多書,專門招收女學生——不拘家境,只要想讀書的都能來,富人多收些束脩,窮人就少收些。薛白露已經跟爹娘哥哥說好了,等她從國子監念完書,就來女塾當典簿,管學生衣食住行。
雖說女子讀書出路少,可一旦讀書的女子多起來呢?她聽說年初外省也有小女孩兒鑽律令的空子,向禮部請求參加童試。過上幾年,朝廷會不會開女科,往宮中選女官、給公主郡主選先生,也未可知。
提到女塾,楚青崖道:「杜蘅才同我說,進士牌坊雕花都完工了,就是等刻字。刻好了你是想放在永州,還是立在書院門口?」
雕花的石匠是薛白露找來的侯府老人,慢工出細活,做了一年多。
江蘺啃著雞爪子,含糊道:「我能不能都要啊……永州別院外頭立『狀元第』,書院外頭低調點,立『進士第』。昨兒娘還說,她也想要一座牌坊,放在璧山的楚家老宅,冬至的時候給你祖宗燒香,說你們六房一門兩進士,就別計較不生孩子了。」
楚青崖無奈:「你中的狀元,自然按你的意思來。但要立三座,價錢就翻了兩番,你不是還要存錢接濟窮學生嗎?」
她得意地笑道:「我今天去書坊談生意了。」
「哦?」
「當下書坊非舉業不刊,士子非舉業不覽,枕泉樓在找一批文人編纂時文選本,我從國子監出來,正碰見他們老闆,去坊里看了看。好傢夥,賣程文集可賺錢了!老闆問我要不要給他們當選家,遴選科場上的好文章編成冊,寫一寫點評註釋,幫學生提升技法。」
楚青崖喝了口櫻桃酪漿,「十幾年前我考試那會兒,市肆里賣的最紅火的時文選本是《策海》、《盛京日抄》,還有本考官編的書,叫《得士錄》。我到了京城買來一看,寫得什麼玩意!除了考官那本,其餘都是些落第舉子在裝模作樣地點評,自己都考不上,怎麼教別人?」
「正是,所以我跟老闆說,市面上的好書如沙裡淘金,編纂算不得什麼,切中肯綮的注釋才有份量。我認識國子監的先生和朝中考官,能請他們點評,這是一樁;還有一樁,是我想自己寫一本《春秋博議》,把立國以來《春秋》里考過的治亂得失都拎出來,每一篇都附上策論文,請德高望重的名士來作釋,一甲進士來作序。」
楚青崖握著瓷杯,酸溜溜地道:「什麼一甲進士,直接報薛湛的名字得了,你從十二歲起就膜拜他的文章。」
江蘺笑得肚子疼,「那我真請了?你雖然沒有考到一甲,等八十歲頭髮都白了,怎麼著也能混個德高望重的名聲,到那時你就可以替我寫注釋了,哈哈哈哈……」
「誰管你。」他輕哼。
江蘺不開玩笑了,「這書是準備拿去給學生上課用的,我開了書院,也不想只給小孩兒開蒙,往後學生多了,年紀大了,就要學得深些。」
楚青崖感嘆:「夫人以後可要變成個大忙人了。你那書院想好起什麼名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