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錦回住處收拾了行囊,除了禦寒衣物,也就只有她從前入王府時,徐姆苦心為她籌備的少數金銀飾物,入宮後再難,她也捨不得動這些東西,只圖一個念想。
她在仁壽宮也過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調去皇極殿也不過換個地方謀生罷了,若說還有什麼放不下、捨不得的,便只有芰荷了。
芰荷是母親喬氏一早為她挑好的女使,自幼與她一同長大,情同姐妹,當時入靖王府,整個玉暖塢只有芰荷願意陪嫁,一路艱辛也只有芰荷始終陪在她身側。
她將金銀財物留了大半給芰荷傍身,本想收拾了東西就走,以免兩人相見徒增傷心,可誰想正巧到了下值的時候,芰荷聽了消息便抹著眼淚趕了回來。
宜錦輕拍她瘦弱的背脊,只聽懷裡的姑娘抽噎著說道:“姑娘,芰荷捨不得你。”
宜錦眼中微微酸澀,她將掌心蜷起,芰荷濕漉漉的眼淚仍留下淡淡的涼意,“我也捨不得你。咱們都在宮裡當差,日後總能見到,你別難過。以後我不在,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倘若今日開口要她的是良主,她一定厚著臉皮請求將芰荷也帶走,但是如今開口要她的是那暴君,她自己都尚且前途未卜,又怎能拖累芰荷,最起碼在太后娘娘這當差,芰荷不會丟了性命。
芰荷心知自家姑娘已經過得夠不容易,她不能再讓姑娘為她操心了。
未幾,皇極殿那頭派了個叫駱寶的內侍來接,宜錦回望著芰荷強作笑顏的面龐,即便心中再不舍,也只能趕往皇極殿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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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極殿內未燃炭火,淡淡的雪光從窗欞上的明紙透出,使殿內蒙上一層寒冷的色調。
蕭北冥只著中衣,身材瘦削有力,斜倚憑几,一人執兩子,黑白棋子正焦灼,殿內除了落子之聲,便寂靜如隱世之地。
鄔喜來侍奉多年,自然清楚這些年來陛下愈發陰沉,做出的決定也無人能夠更改,可將弟之妾室設為御前宮女,到底不妥,他欲開口勸說,卻又覺得徒勞。
蕭北冥淡淡瞥他一眼,落下一枚棋子,只道:“薛氏還未到?”
鄔喜來忙道:“已經派人去接了,雪天道路難行,薛姑娘又是步行,自然慢些。”
他偷偷瞧了蕭北冥一眼,一咬牙,終於還是沒忍住,將想說的話說出了口:“陛下,薛姑娘出身長信侯府,家中行三,雖是原配嫡出,卻生母早逝,長姐遠嫁,底下還有個痴傻的親弟弟,不得長信侯喜愛,這才許給靖王做了妾室。倘若陛下想要尋御前伺候的人,出身清白世家的女子任您挑選,又何必……”
蕭北冥深黑的眼眸望向他,“讓你掌管內侍監倒是屈才了。”
話罷,他又凝眸道:“朕留下她,並非為了男女之情,你大可以將心放回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