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止步於門前,清醒地知道自己面對的是殘忍無情,殺戮嗜血的君王,深入骨髓的恐懼令她硬生生站在門前,卻不敢推門。
然而就在這時,緊閉的殿門突然吱呀一聲打開,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宜錦冰涼的手被一隻滾燙的手捉住,她低低驚叫一聲,一股極大的力道將她拉進了寢殿,另一隻手由於受驚,鬆了宮燈,昏黃搖曳的宮燈慢悠悠轉了個圈,滑落到地上。
寢殿的門再次關上。
黑暗中,宜錦瞧不清眼前人的模樣,她的心臟怦怦直跳,單薄的背脊緊緊地抵著門框,生疼。
面前人渾身滾燙,像個大火爐,身上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手就緊緊箍在她的脖頸上。
宜錦閉上眼睛,歪過頭避開脖頸處對方火熱的鼻息,很快一股窒息感便湧現。
她想到太后娘娘被賜酒的模樣,眼淚漸漸不受控制地湧上,然而她的右手被迫緊緊抵著門,左肩被他鉗住,泛起陣陣痛意,這痛意暫時讓她忽略了一切。
倘若殿內掌燈,宜錦就會看到蕭北冥雙眼赤紅,衣衫染血,神色癲狂,然而此刻,她什麼都看不到,只能聽見他劇烈的呼吸聲,咬牙切齒的聲音,“為什麼,要生下一個連自己都厭惡的孽種呢?”
宜錦微怔,她打鼓似的心跳停了一瞬。
孽種?是在說誰?
她屏氣凝神,忽然想起在仁壽宮當差時,聽宮人們議論的舊聞。
陛下雖是長子,卻是庶出,當時先帝踐祚已久,還是皇后的章太后卻因體弱遲遲沒有生育,飽受朝野詬病,為固後位,章太后便設計將自己身邊的侍女張氏送上龍榻替自己承寵,東窗事發時,張氏已懷有身孕,先帝雖然震怒,卻也無可奈何,下令待張氏產子後便將其處死,以正宮闈。
張氏對自己的下場再清楚不過,可她並非自願爬上龍榻,只因太后眾多陪嫁中,她身份最低,又無家世,最好拿捏,因此才會被選中。
她怨恨逼迫她的章太后,怨恨無情的先帝,卻不能奈他們何,唯有腹中的孩子可供她發泄,她整日瘋瘋癲癲,稱自己腹中所懷是個孽種,幾番折騰之下,終於早產下一子,撒手人寰。
章太后將這個孩子養在自己膝下,一面高興這個孩子的存在穩固了她的後位,另一面,這個孩子又是她親手將丈夫送上低賤女人床榻的罪證,令她厭惡至極,她下令滿宮上下不得提及往事,但紙終究包不住火,蕭北冥自打記事起,便知曉了自己的身世。
一年後,章太后卻意外有了身孕,靖王蕭北捷便出生了。
人大抵都是自私的,有了自己的親生骨血,又怎會再一心一意對待養子,更何況那養子的軀體中流著另一個女人低賤的血,以至於後來,當時身為太后養子的燕王蕭北冥被忽蘭餘孽刺傷致殘,是所有人都樂見的結果。
只犧牲了一個燕王,卻成全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