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後,這兩道身影都融化成片,最終腦海里浮現出那個逆光而來的神靈。
極光在他的背後,絢爛無比,繡著雪花紋樣的廣袖,纖塵不染地垂落,不懼滿地的屍山血海。
那隻粗糙的、卻骨節分明的修長大手,伸向她,從此改變了她的命運,鐫刻入她的心。
這些年,景頤總是忍不住在心裡,拿姬宇沛同她心目中的神靈對比。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一次又一次的委屈。
她心中的神,為何會越來越變得讓她覺得平庸,讓她覺得狹隘而自大?
她也曾感嘆,人生若只如初見。縱然時間如長河,可昔日拯救她的神靈,也從未在長河中遠去,反而經霜猶艷,更加無法湮滅地刻在她肌骨里、掌紋里。
他從不曾在她的心裡褪色,褪色的只有姬宇沛。
可如果她的神靈,從一開始,就不是姬宇沛呢?
漸漸地,吞雲宮的輪廓出現在景頤視線中。
厚重的深色宮闕,在黃昏中巍峨地佇立,似一頭撐起天闕的崔巍巨獸。
她更加拼命地催動腳下的雲,直到終於落進吞雲宮。
帝君、帝君……
周圍張丞相等人對她的呼喊,景頤置若罔聞。
姬宇沛說的話,她不想詢問,也不願給他分毫的信任。她只想見到帝君,當面問帝君!
當景頤猛然摔倒的時候,仿佛,她覺得一點也不痛,仿佛根本感受不到腳踝的撞擊。
她摔在了扶光的寢殿裡,是因過於激動焦急,被門檻絆倒的。
她的身子砸到厚重的地板上,紋理分明的檀木地板,散發出的濃鬱氣味,浸入她的髮絲和皮膚。搖曳的深紫色紗帳,划過景頤的身體,她看見了紗帳後被雕鏤在樑柱上的吶喊的鳴蛇。
衣襟因摔倒而散開,衣下佩戴在脖間的雪魄珠,滑了出來。
景頤拿起雪魄珠,就要塞回衣襟,只想要立刻起身。
可當她看見那條穿著雪魄珠的線時,她愣住了。
這條線,變成了紅色!
景頤心尖顫抖。
而它本該是一條墨綠色的線,是當初帝君用他蛻下的蛇皮,為她化作這條牢固的線,替她穿上了雪魄珠。
「主人和扶光帝君之間,也該是有紅線的吧。主人有看到,那條紅線嗎?」
寒酥的話還言猶在耳。景頤驀地眼睛發紅,心間綿綿密密的顫抖,讓她幾乎想哭,仿佛心中有一面牆轟的一下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