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奉官宏亮嚴厲的聲音,落在每一個將士的耳里:
「天帝有令,所有人放下武器,停止戰鬥。盪魔將軍陳寰私自調兵,此乃大罪,現押盪魔將軍回上界受審!」
當九色鹿落地的時候,所有的九層高台都隱去了,化為紛飛的梨花。只有最原始的那座寂夜留下的九層高台,回到了原本的層數,像是古老的遺蹟般,佇立在它該在的位置。而梨花減去了它的空寂冰冷,讓它仿佛重生於一片繁花中,連稜角都變得溫柔。
文綺從九色鹿背上下來,她一瞬不瞬盯著九色鹿,看著它在霞光的圍繞下,幻化成那個文綺熟悉的樣子。
白帝,奚徵。
依舊是那樣溫潤如玉,眉如墨裁。
依舊是那件繪著梨花的廣袖交領長衫,半幅月白,半幅水藍。
他的長髮親吻著紛飛的梨花,劃出溫柔的線型。兩鬢邊僅有的髮帶,繫著墨發,飄飄欲仙,不染纖塵。
月白暗紋的腰封上,掛著一塊冰種的白翡翠,古樸沉鬱。他垂眸,似是不忍直看入文綺的眼睛,便低下眼眸,凝視著這塊白翡翠,用長長的睫毛遮蓋住眼中的一切情緒。
文綺嗡了嗡嘴唇,此刻心裡的思緒,她已經分辨不出來都是些什麼了。
只知道淚水已經打濕眼眶,她無法抑制,也不想去抑制。
她一下子哭了出來,哭著撲進奚徵的懷裡。
沒有人能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沒有人能體會到的!撼動、震驚、喜悅、追憶、悲傷,甚至圓滿,這種種的感覺,就像是匯進她心海的百川,全都雜糅交織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是什麼。
文綺緊緊抱著奚徵的腰,把臉埋在他胸口哭著。
奚徵在短暫的沉默後,也緩緩地、帶著一絲絲的僵硬,輕輕環住文綺的腰,另一隻手在她的腦後揉了揉,然後沿著她的長髮,一點點下滑,停在她的肩頭,輕輕地拍著,就像是在哄著一個哭泣的孩子。
文綺還在哭,她將臉蹭在奚徵的胸膛,不管自己的淚水已將他的衣襟弄髒。
她只知道緊緊抱著奚徵,不想要鬆開。
這無關師伯師侄的關係,無關雲琅雪,無關交易。這都是她發自內心想這樣的,她就是想!
她,不想鬆開奚徵了。
***
紫蝶族的一場浩劫,以他們的勝利結束。
上界的來人押走了陳寰,他的虎符也被沒收,三十萬大軍依天帝的命令撤去。
陳寰被押走的時候,身上綁著沉重的鐵鏈,鐵鏈上還貼滿了封印的符咒,讓他看起來像是什麼恐怖的厲鬼。
陳寰頭髮也散了,衣服被劃破了好幾處,臉上沾著風沙和血污。被文綺的弓箭命中的地方,早已經自愈,但心裡受的傷,卻讓他整個人變成了一個宛如失心瘋的困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