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降生的那一日,就被父君安排在陰司冥界的極寒之淵,做極寒之淵的看門人,看守關押在裡面的重刑犯。
整整八百年,只能待在那冰冷孤寂的深淵裡,不見天日,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模樣。
她只能通過犯人們的夢境,像是管中窺豹那樣,一點點地描畫世界的樣子。
可這不是個美好的過程。在窺夢的時候,那些罪犯們夢境中的負面情緒,不甘、憤怒、懺悔、悲傷……那些罪惡的記憶斷片,無一不像是一把把厚薄不一的刀片,割在爾允的心神上。
她多想親眼看看,世界是什麼樣子的,自己的家是什麼樣子的。
那時的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當她終於能親眼看到朔望之城、看到陰司冥界時,卻是她被官兵們押往葬魂崖的途中。
那是第一次。
今日,她逃獄出來,回到朔望之城。這是第二次。
在朔望之城最中央的宮闕中,爾允見到了自己的哥哥,司徒重雲。
自從爾允被打入葬魂崖,她的父親老冥帝,以「管教不嚴」的罪名,亦被打入北海之底,在冰冷的深海中囚禁思過。
她的母親冥妃,一病不起。
冥帝的位置,便由哥哥司徒重雲,倉促繼任。
在鋪滿墨玉地板的寢殿中,爾允緩緩跪在了哥哥面前。
冰涼的墨玉,透過單薄的裙子,將刺骨的寒意,浸入爾允的雙膝。
寂靜的寢殿裡,一根根蘊滿煙絮的墨玉柱子,盤繞著眾鬼和魂燭的雕刻;一重重幽藍色的紗帳,在爾允的身邊,搖晃著,像是長著皺紋的一隻只手,撫過她的頭髮和手背。
她紅色的裙子,像是殷紅的血般,流泄在冰涼的墨玉上。
「你出來了。」她聽見哥哥的聲音。
沉鈍的、頹廢的聲音。
也是久違了兩百年的聲音。
這剎那,像是勾動深埋在爾允心頭最痛苦的那根弦,幡然之間,爾允淚如雨下。
「是,兄長,我出來了……逃出來了……」
無邊的蒼涼和悲痛,猶如爆發的洪水,汩汩衝垮爾允的心牆。淚水不斷落下,沖花了濃魅的妝容,她哭得不能自已。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讓你們全都為我受累……」
「因為我,父君被關在深海底。那里那麼黑,那麼冷,他要在那里待上一千年。母妃也病倒了,兄長,我……」
爾允的心,難受得像是碎成無數塊。在葬魂崖的這兩百年,她始終壓抑著孤獨,謀求著逃獄。
到今日,她終於出來了,可她感受不到一點重見天日的激動與開朗,唯有更加洶湧的悲傷、內疚、自責和愧悔。
父君、母妃、哥哥,這一切的災厄,都是她帶來的。都是因為她沒有看好極寒之淵,都是因為她冒險打開極寒之淵的大門而導致罪犯逃獄,上界降罪下來,她的父君便因「管教不嚴」,而同樣獲罪。母妃和哥哥,也是因為她帶來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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