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並不是什麼讓人為難的要求,謝景行沉吟片刻便問道:「掌柜的想要有關什麼方面的詩?」
這下不只是掌柜的,連茶社其他的人都看向了謝景行,這是準備要臨場作詩的意思?
別看文人雅士們常常舉辦詩會,與三五好友吟詩作對,可只有在極為親近的友人之間才會隨手而作,若是有他人在場,那寫的詩幾乎都是事先準備好的。
別看方才魏登達那首詩確實極佳,可誰又知道他那首詩真是他現場妙手偶得,還是過往細細雕琢而成呢?
都是心知肚明之事,沒人會拆穿,可謝景行之言便是想讓茶社老闆出一主題了。
丘逸晨稍稍靠近孟冠白,他兩本就坐在一個長凳上,輕聲低語:「也就謝兄有這膽氣了,要是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寫出的詩讓人家不滿意,那他的聲名可是會受到極大打擊。」
連掌柜的都猶豫了一瞬,可看著謝景行淡然自若的模樣,最後還是說道:「我開的是茶社,不若謝秀才便以『茶』為題,為我茶舍賦詩一首,如何?」他的話語中有著明顯的試探之意,想著若是謝景行若是覺得為難,他也好立即改口。
可謝景行卻並沒有拒絕。
他負手而立,身旁四方桌上兩個青翠宮燈壺裡冒出裊裊熱氣,他眼神虛虛落在上面,背部直挺,面上帶上了些沉思之態。
孟冠白本還欲同丘逸晨低聲說幾句話,此時也不敢再出聲,生怕擾了謝景行的思路。
這裡對謝景行最有信心的可不就是深知謝景行身負捷才的寇準規、蕭南尋幾人,就連趙朝貴都不顯緊張,只是期待地看著謝景行。
那首《孤雲》是在何種狀態下寫出來的,這裡的人不知,他們卻再清楚不過了,難不住謝景行的,他們只需要靜靜等著,就能再欣賞謝景行的佳作了。
樓下藍衣學子雙眼晶亮,身旁不少人也一樣,眼露期盼,古有「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一說,可看謝景行方才的表現,該是胸羅錦繡之人。
魏登達握住茶杯的手忍不住用力,指尖發白,久久未往唇邊送去。
毫無波瀾的眼中忽然閃出一抹笑意,掌柜的是極擅察言觀色之人,心頭一喜,立馬親自去一旁拿過了魏登達桌上的宣紙和筆墨。
這些本就是茶社事先準備好的,魏登達只能眼睜睜看他將東西從自己身前拿去了旁桌。
謝景行接過掌柜的遞過來的毛筆,另一隻手將寬袖握在手中,以防寫字時衣袖將墨跡掃亂,大筆一揮,一首詩便落在了紙面上。
仿佛被茶社中人呼之欲出的急迫期待所逼,掌柜的將詩緩緩念了出來:「茶,香葉,嫩芽。慕詩客,愛僧家。碾雕白玉,羅織紅紗。銚煎黃蕊色,碗轉麴塵花。夜後邀陪明月,晨前命對朝霞。洗盡古今人不倦,將知醉後豈堪夸。(註:元稹)」
居然是一字至七字的詩,也就是被俗稱為「寶塔詩」的詩歌類型,不止在大炎朝,就是在華夏也是極為少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