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在周圍掃了一圈,發現不只是他的號舍,周圍很大部分的號舍或多或少都有破損,有的號舍缺了個角,有的號舍頂上一條指寬的縫隙,更甚至是後牆也有幾個小破洞,只是都不像「玄字三十三」破得嚴重,且破得毫無死角,任他如何躲避也躲不開被冷風割膚的未來。
發現他面色不動,只眸色深了些,曹天雄很是不忿,可他臉上卻僵硬地扯出了一個笑容,「會試前本是要修繕號舍的,可誰讓你們運氣不好呢,碰上了寒災,人手都去救助百姓了,自然騰不出手來修理號舍。」
見周圍有其他舉子也看了過來,曹天雄眼珠一轉,聲音更大,「不過朝廷總歸還是將會試舉子放在心上的,雖然沒來得及將號舍修好,可這不是給諸位準備了煤嗎?」他用手指了謝景行手中的煤籃,「有煤日夜不停地燒著,相信會試舉子也凍不著。」
看清他眼中的險惡,謝景行心中不妙預感更深。
果然,只聽他繼續道:「只是若有人運氣不好,煤不好燒,那就只能自認倒霉了。「說完,曹天雄臉上露出看樂子的神情,明晃晃盯著謝景行的眼睛,緩慢地露出了一個陰毒的笑容。
聽他這麼說,周圍的舉子們紛紛將號舍們旁的小鐵爐拿過,燒了些煤,見沒問題才終於放下了心。
見謝景行一直站著不動,曹天雄面上逐漸出現了些氣急敗壞,「無論煤如何,反正是不能更換了,一旦進了文場,交卷之前絕不可出,怎麼樣都只能硬受著。」
謝景行冷眼看他,思緒徒轉,除了方才那一腳,之前是絕不曾見過面前此人的,曹天雄噴薄而出的惡意,蓋然有方才的緣故,但號舍的情況,以及手上不用試就知道有問題的煤,其幕後之人定然不可能是曹天雄,他頂多只是一個棋子。
誰會挖了這麼一個大坑等著他跳?
唯有心眼子比鼻孔還小的晟王了。
關鍵是他還不能不跳,除非他願意放棄這次會試,再等三年。
謝景行垂下眼,心中閃念翻轉,卻不耽誤他露出一個笑來,「孟子云:『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注)非是此屆舉子運氣不好,分明是上天要考驗此屆舉子們的堅毅向上之心,如此才會將重任交予我等。」
待他話落,周圍頓時響起一片叫好聲,叫得曹天雄臉色黑沉。
「會試乃是科舉入仕的最後一道難關,有凜凜寒風作陪,也算是別有一番意趣了。「謝景行看著曹天雄,臉上雲淡風輕。
「要為大炎朝鞠躬盡瘁,就應該有這樣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氣度,兄台真是吾輩典範。」
「遇事不驚,從容安詳,方為處事第一法。(註:張伯行《困學錄集粹》)想來我前幾日時時憂懼寒災使會試不順,還是失了氣度,得失心太重,未將孟子聖人奧義銘記於心。」
在聲聲贊同聲中,曹天雄從齒縫中擠出了一句話,「那就看你能嘴硬到何時去?希望你的身體也能如你的嘴一樣硬,撐得住接下來的幾日,可千萬別豎著進來,橫著出去。」說完一甩袖,氣沖沖離開了,仔細看去,居然還有些一瘸一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