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訓張了張嘴,想說「疼」, 但是覷見盧皎月這會兒怎麼看怎麼不高興的臉色,還是實話實說地交代,「這會兒不怎麼疼了。」
他頓了一下,試圖為自己辯解,「剛才真的特別疼!比上烙還疼。」
周行訓身上有挺多疤, 有的是能看出利器的痕跡, 但是有的連成一大片, 有點像是燙傷。在營里呆久了,盧皎月也知道那確實是燙傷,燒紅的鐵烙按在傷口上, 緊急止血。
按照趙老軍醫的說法,這人每回都嚎得像殺豬, 三四個人一塊兒都按不住他。
周行訓看著盧皎月的臉色就知道她心軟了。
他一邊在心裡使勁兒地搖著頭, 阿嫦這麼好哄、在外頭是要給人騙的,一邊非常誠實地繼續裝著可憐,哼哼唧唧地,「阿嫦, 我真的疼、還難受……特別難受。」
盧皎月抿著唇看了人一會兒。
周行訓接著哼哼唧唧,試圖讓自己顯得再可憐點。
良久的沉默後, 盧皎月開口,「你不許動,我來。」
周行訓下意識地反問了句,「什麼?」
但是對上盧皎月的眼神,不知道怎麼的,就有點兒僵還有點麻。
他鬼使神差地點了下頭,乾咽了一口,「好。我、我不動。」
……
「阿嫦,你抱一抱我。」
「阿嫦,你貼過來一點。」
「阿嫦,你再往下坐坐,外面還有……」
阿嫦阿嫦阿嫦……
盧皎月額頭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地蹦起來:這人好煩啊!要求好多!!一句接著一句的,什麼氣氛都沒有了。
她忍不住瞪了人一眼,「不許說話!」
周行訓「哦」了一聲,沉默下去。
過度的安靜反而放大了其他的聲音,連碰觸的感知都變得格外明顯,沒法靠說話轉移注意力,周行訓抓在側邊的手越發用力,「咔嚓」一身,也不知道抓斷了什麼,借力地方斷裂,他反應很快地用手肘撐住,也不知有意無意地、腰身順勢往前挺了一下,身上的人軟軟地哼了一下,香噴噴又軟綿綿地砸了個滿懷。
周行訓抬手把人扶住,簡直是福至心靈地開口,低著聲哄著:「阿嫦你累不累?累的話換我吧。」
然後就被橫了一眼。
周行訓只覺得那眼神像是鉤子似的,把他三魂七魄地扯了出來,滿帳子裡飄著,沒個著落。
他總算了領會到,沉默有時候是默認的意思。
……
周行訓覺得那些人偶爾也會說句實話。
有些事,確實像是神仙一樣。
博宜城外。
壕橋架設在城牆外圍的壕溝之上,小樓一般的攻城雲梯從上通過,緩緩地向著城牆逼近,燃著火的箭矢密密麻麻地向著雲梯而來。只是梯頂以濕牛皮覆蓋,木質結構上也都覆著一層厚厚的泥沙,一般的火箭很難引燃,這似乎只是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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