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並不能作為任何「證據」。
武將在外,家眷被安置在京中是極其常見的做法。是保護,同時也是牽制。
薄奚信:「但他們還覺得不放心。畢竟兵卒是向自己效忠的最順眼,權勢還是握在自己手裡最舒服,所以顧家人就顯得很礙事了。」
他發出點從鼻腔出的哼笑聲,「你父兄恐怕沒想到吧?他們在前面豁出命去守城,後頭被他守的那些人、轉眼就大軍動向賣得一乾二淨。莫那婁隆恐怕和你爹前後腳收到的調兵戰報……」
手腳依舊是冰涼的,但顧易發現自己這會兒非常冷靜。
他很快就判斷出來,薄奚信知道的也不多,因為他說得太含糊了。
想想也對,當年新離那一仗時,北鄴其實是分兵而來,薄奚信是在西路攻打屯興,他既不在新離戰場、也非莫那婁隆麾下的嫡系親信,不知道也很正常。
而且從薄奚信嘴裡聽來的話並不能全信。
這個人在故意激怒他,想要……
「你想要報復嗎?」
顧易猜到了薄奚信接下來要說的內容,但是當這句話真的落入耳中的時候,他的瞳孔還是不自然地收縮了一下,仿佛聽到了自己血液奔涌的聲音。
低低的、仿佛魑魅絮語的聲音在耳邊迴響,「你想讓他們在你父兄墳前磕頭認罪?你想血債血償、用他們的人頭祭奠死去的將士嗎?」
顧易的手指神經性地抽搐。
「你父兄埋骨地下、屍骸零落,可兇手卻忝列朝堂、身居高位。這多不公平?他們該像是喪家之犬一樣,肉袒而出、在刀口之下瑟瑟發抖才對。」
顧易像是被兜頭澆了一瓢涼水,沸騰的情緒驟然冷卻下去,但是又從滾燙變成了另一個冰冷的極端。
什麼情況下,才能讓一朝重臣狼狽至此?
自然是國破城陷、家國不存。
肉袒牽羊,是受降之禮。
顧易眼珠僵硬又遲滯的轉著,目光緩緩落到牢中人身上。
薄奚信對上這視線,神情緩和了一下。這個時候,他又似乎沒有任何嘲諷意味,反倒看起來帶著些年長者的寬慰。不僅如此,他還飛快地給出承諾,「北鄴從不虧待功臣。事成之後,封你做『陳公』如何?」
見顧易沉默著不說話,薄奚信不由地加碼強調,「他們害死了你的父兄,和你可是不共戴天之仇。子報父仇,天經地義。」
臉上真有點同仇敵愾的憤怒。
顧易卻沒有跟著薄奚信的節奏走,而是突然開口問:「你說朝廷有人和莫那婁隆聯繫,既然如此,當年我父兄帶兵西撤,莫那婁隆若是真有南下之心,該趁機拿下定丘,那才是劍指金陵、直逼王都……他不該在新離設伏。」
薄奚信沒多想就給出了回答,「定丘城固,他怕陳軍設伏,反被圍了。」
顧易一頓。
這就有點微妙了,莫那婁隆並不完全信任陳朝內部給出來的消息,而是心有疑慮。而且薄奚信對莫那婁隆和陳朝有聯繫知道得那麼清楚,說明這件事不僅僅只在新離一役,而是在更早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