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字條最後還是送到了顧易的手上。
顧易聽了底下人的稟報,面露意外,「許貴妃?」
他確實在宮中的禁衛里安插了一部分人,彭城王身為陳帝胞弟,可以隨時進宮,但是他一個外臣,在這上面就多有不便。宮中的消息又很重要,他確實得在其中有耳目。
其實更容易且更能得到消息的方法是進獻美人,但是顧易干不出這種事來,他插手的是禁衛軍。某種意義上,更危險也更越線。
這些眼線確實送了不少消息來,只是顧易沒想到,有一天會收到許寄錦的信。
顧易為這意料之外的愣了一下,但還是接了過來。
錦囊里的紙糰子讓他出了一下神,但也只是片刻恍惚,他很快就回過神來,略微擰著眉將這張字條展開。等他看清紙上的字後,卻神色微僵。
[廿三,帝將獵於後苑。]
非常簡單的一句話,但顧易確為自己那一瞬間的明了而遍體生寒。
遊獵,是最容易動手腳、也最容易出意外的地方。
顧易其實一直都隱隱地知道這條路的盡頭是什麼,他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但是現在、這張字條簡直徹徹底底撕開了那勉強偽飾出的平和面具,將那些終會發生的一切赤祼祼地呈現出來——那是弒君忤逆、犯上作亂的亂臣賊子。
顧易還在出著神,下首的家臣卻瞥見不遠處的身影,不由發出幾聲咳嗽的提醒聲,顧易卻沒因此什麼反應。眼看著來人都快走到近前了,家主還盯著那張字條發呆,朱興賢不由拔高聲調、大老遠地就見禮道:「屬下見過夫人!」
顧易是回神了,盧皎月也被驚了一下,不由地目光落過去。
朱興賢:「……」
夫人確實弓馬嫻熟又熟諳兵法,但身子差也是真的,往日裡往議事堂一坐,大家都不敢大聲說話。這會兒驚到了人,他只覺得、自己可真該死。但是叫夫人發現家主和舊日青梅還有聯繫、仿佛很有舊情的樣子,那不是更糟?夫人的身子可受不得刺激。
他只能咽下苦果,連忙請罪,「驚擾到夫人,是屬下的不是。」
盧皎月搖頭道了句「沒事」,問:「這是怎麼了?」
朱興賢先是飛快地瞄了一眼,見顧易已經把字條收起來了,不由鬆了口氣,正想著怎麼應付過去,卻聽顧易已經道:「沒什麼,是宮裡的消息。」
盧皎月一眼看出來是「有什麼」。
顧易其實很不會撒謊,起碼在她眼裡是這樣的。
忠孝仁義,顧易有著極其符合這個時代的道德觀念,偏偏正在做的事情又和自己的觀念準則相悖。這種矛盾的撕裂感讓他整個人都非常割裂,時不時地就要陷入自我厭棄的漩渦里。
但天性溫柔的本性,又讓他試圖在親近的人面前,維持住若無其事——就像是現在這樣子。
盧皎月在心底嘆了口氣,到底沒有戳穿他,而是道:「沈兄過來了。不好讓人在外面等著,我讓他先進來,這會兒正陪著青奴玩呢,你要是不忙的話,就過去見見。」
去見見沈衡也不錯,應該會好上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