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將軍一向冷靜,勝無驕氣、敗無氣餒,便是被大軍圍困都能靜心思索破局之策,有時候都讓人懷疑是個金石木人,也不知什麼事能讓他變了臉色。
主將心裡泛著嘀咕,但顧易卻並不像看起來的那樣平靜。
酒在端起來的時候灑了一點,液體順著掌心浸入傷口,帶來一陣火燎般的刺痛,顧易蜷了蜷手指,一股說不上來的不安感在心頭盤桓。
帳內的熱烈氣氛越發加劇了心底的煩亂,顧易只稍微坐了一會兒,就找了個理由離席了。
主將的離開並沒有影響氣氛,反倒讓帳內的人因為沒了顧忌越發放肆的起來。
顧易聽著動靜,擰眉吩咐讓人看著點。
戰前之宴是為了振奮士氣,他可不想明日要攻城了,卻看見一堆醉鬼。
從那喧鬧的環境脫身,冷風一吹,顧易的腦子也冷靜了不少。
但是那股若有若無的不安仍舊無法散去,他眺望遠處夜色下城牆的黑影,半晌也沒看出什麼不對勁來。
這舉動反倒讓一旁的親衛面露疑惑,「將軍,是有什麼不妥嗎?」
顧易收回目光,「沒什麼。」
城牆那邊沒看出什麼異樣,他想要再去檢查一遍明日的攻城器械,只是轉身的時候,卻突然心有所感。
他頓了一下,開口問:「金陵有什麼消息嗎?」
親衛不解,但還是答:「回將軍,一切安好。前些日子道州似乎出了些亂子,但是袁公已經處置妥當,只讓將軍放心。」
顧易這才鬆了口氣,接著去檢查軍備。
第二日的攻城很順利。
北鄴天子棄都東逃,城中僅剩的精銳都被天子帶著隨行護衛,剩下的都是些被拋下的老弱病殘。城牆之固抵不過人心無鬥志,顧易所帶大軍只是稍作攻勢,城內便潰不成軍,大開城門,迎接陳軍進入。
雖說鄴天子還出逃在外,但是戰事至此,勝局已定。剩下的戰局,也不必顧易親自去征伐了。
顧易在平城祭祀天地。
約束士卒,安撫百姓,待到局勢稍稍穩定之後,便班師回朝。
金陵城外,天子親至郊野迎接。
若說這次之前,還有人想要復立蕭氏的話,這次之後,便再無人有這個想法了。
滅國之功,早就封無可封。
少年天子戰戰兢兢的捧著禪位詔書,在近臣的擁簇下伏請讓位,「朕位微德薄,得顧公相扶,忝居天子之位五載,然德不配位,終致禍患。夫大道之行,選賢與能……朕追慕先時堯舜之道,願禪位顧公,以定天下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