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易將人扶了起來,開口仍是推拒:「臣德行不足,不敢受之。」
顧易沒答應,但這一行至郊野迎接的百官群臣心情都很平靜:「三辭三讓」麼,禪位一貫的流程,要是第一次答應了才是不妥。
事實上,以顧易這些年在朝中地位,他一旦透露點意圖,早就有人在小皇帝耳邊提起禪位之事。但是顧易一直沒表態,朝中也沒人吭聲,蕭旻就謹小慎微地當了這五年「皇帝」。
而到了如今這地步,就算沒有人在他耳邊提起,蕭旻也知道,自己必須做出態度了。
這會兒顧易行禮,蕭旻既不敢避開、也不敢心安理得地受著,簡直是僵硬哆嗦地任由對方行完這一禮,拼命想要說點什麼挽救局面,但開口卻是一句,「顧公節哀。」
對上下首的人略顯詫異的目光,蕭旻臉色刷地一下慘白下去。
他記得來時母后的叮囑,顧公為人重情意,如今顧府出了那樣的事,便是大勝歸來,心底也不見得有多喜悅。他去迎接的時候要萬萬注意,不可面露喜色、也少說慶賀之語,只把這「一辭一讓」的過程走完,就速速回宮。
蕭旻很想活命,也很聽這位和他並無血緣但確實是同一立場的母后的話。
但是他沒想到,自己是沒露喜色,但卻說了這麼一句要命的話。
氣氛陷入了僵硬的凝滯。
顧易終於從小皇帝那緊繃的神情中意識到什麼,匆匆說了句「臣失禮」,便翻身上馬,拋下這郊迎的文武百官,直奔家中府邸而去。
路邊的風景隨著馬匹的疾馳在眼中劃成了殘影,冷風宛若利刃般從臉頰上切割而過,顧易不想多想,但是一幕幕的畫面不斷在腦海中浮現:有臨別時月娘強打起精神仍顯得蒼白的臉色、有那隨筆閒語皆是家中趣事的家書、又有袁竹垣在送來的政務中輕描淡寫提起的道州之亂已平……
他早該想到的。
一州之亂波及如此之廣,月娘怎麼可能袖手旁觀?又怎麼可能在家信中半點都不提?!在看見袁竹垣在政務中對道州之亂語焉不詳時,他就該猜到的!
畫面在腦中不斷閃現,每一幕都在提醒著他的疏漏。像有刀子在來回凌遲著血肉,疼得人不自覺的痙攣。
顧易這麼一路疾馳,卻在最後一個轉角處急急勒停了馬頭。
他不敢再往前了。
他害怕看見那個結果。
長長的嘶鳴聲在空曠的街巷上空滑過,那之後卻是長久的靜默,馬蹄焦躁地在原地的踢踏聲仿佛無言的催促。
顧易終究還是走出了那個轉角。
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府邸,但當一道道白帆縱橫著高高掛起,他卻陡然生出一股陌生感來。
不,並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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