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他們已經認識了一年多了,梁遠時不時就跑來找他玩。即使謝之靖態度冷淡,他也依然能自顧自地講話,自顧自地拉他出去玩。
剛開始他知道謝之靖經常會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欺負,於是自告奮勇跟父母說想和謝之靖一起回家寫作業,然後在回家的路上難掩緊張地左顧右盼,一副出來打食又唯恐被捕獵的貓鼬的樣子。
謝之靖冷眼看著他那副蠢樣子,不置可否。他這一年來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便宜親戚都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孩子都是敏感的,他在學校里也這樣,所以也沒有朋友。謝之靖一直覺得這樣挺好的,他不需要朋友——但是梁遠不這樣想,他的思維異於常人,譬如他覺得謝之靖沒有朋友,因此他要加倍努力,把缺失的那些分量都靠他一個人補上去。
他不知怎麼地在瞞著雙方父母的情況下找梁昶文幫忙解決了那些經常欺負謝之靖的人,然後周末沒事就來找謝之靖一起玩。他蹦蹦跳跳地將自己塞入到謝之靖的生活中間,慢慢擠占了謝之靖的所有課餘時間。
然而謝之靖並不感到開心或者感激什麼的,甚至可以說完全沒有。
他心知這不是一個正常的同齡的小孩的反應——正常來說受制於所謂的“社會教育”一些人會在道德的趨勢下主動對困境中的同伴伸出援手,但是一般來說被拒絕或者冷待一兩次後也就退縮了。哪有人跟梁遠這樣似的?
——他幾乎像個燃燒的火球似的,謝之靖往角落裡退一退,他就不死心地往裡擠一擠,執拗地硬是要當他的“朋友”。梁遠像是完全不會因為他的拒絕而心生沮喪,謝之靖過了兩年才想明白,因為他的家庭、他富裕的生活,溫柔親近的父母給了他這樣源源不斷的內生的燃料,讓他能一刻不停地發光發亮。
但是憑什麼?
憑什麼要來干擾他的生活、將他搞的心煩意亂?
偽善的、過著“正常人”生活的小孩,偏偏要裝出一副“我是想和你做朋友才粘著你”的樣子,真噁心。
在被強行拉著慶祝了謝之靖的十三歲生日的第二天,謝之靖做了個決定。
他找了附近一個中年的混混,讓他在梁遠經過時裝作發病倒在路邊的樣子。
那天晚上他掐著點慢悠悠地過去,果然見到梁遠一瘸一拐地往家走的背影。夏天的夜晚,他走過去,看到梁遠的顴骨整個腫了起來,書包和手上的手錶都不見了——那是前一陣他哥哥在歐洲遊學帶回來給他的,聯名限定,價格昂貴,梁遠喜歡的不得了。
謝之靖低下頭,發現梁遠的膝蓋處血肉模糊,還摻著砂礫和土,血也沒停,一直在往外流。
謝之靖的心裡泛起一陣惡意的快感,梁遠這樣狼狽的樣子讓他的心因為期待而顫慄——快點揭下你虛偽的面具吧,他想。
謝之靖帶他去附近的診所包紮——恰好是當年梁遠第一次見面時帶他來的那個,聽梁遠斷斷續續地講完了事情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