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之靖坐在他的床邊,這種場景仿佛發生過無數次,頭昏昏沉沉,以至於梁遠下意識地在他扶在自己額頭的手上蹭了蹭。
然後昨天的記憶斷斷續續涌了上來。
謝之靖俯下身,將兩人的額頭相貼,一個親密無間的姿勢,呼吸都糾纏在一起。
“燒退了一些。”他說。
梁遠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頭扭了過去,不去和謝之靖對視也不和他說話,因為高燒他的臉如同燒紅的雲霞。
謝之靖也不在意:“你的身體還真是一向不好,大病倒是沒有,小毛病一直不斷。像我的話,上一次發燒應該都是在很多年前了。”
梁遠不給他任何反應,如同一面寂靜的牆。
謝之靖爬上床,躺在梁遠身側,牽起他的手,突然說:“你想知道我是怎麼發現你和程旭在一起的嗎?”
他將梁遠摟在懷裡,兩個人貼在一起感受著彼此的溫度,謝之靖自問自答道:“嗯……就是在我有一次發燒的時候。”
“我還記得那應該是一個冬天,因為和謝剛打架的時候我的腿挨了一下棍子,當然,我也讓他不太好受。媽媽應該是出去打工了,於是我被趕出了家門。”謝之靖不緊不慢地說。
外面在下雪,商場書店都關門了,他穿著一件薄外套,沿著行人寥寥的街道往前走,薄暮冥冥,人抬頭看著倒灌進這個世界的雪的時候會有被掩埋的錯覺。
他凍得嘴唇發紫,橋洞下往常的時候是有幾個流浪漢在的,但是在這場寒流到達之前他們也已經被政府部門的人拉去了救助院。拖著一條一瘸一拐的腿,沒有由來的,他突然很想見梁遠。
他拿出抄在口袋裡的十指,那層聊勝於無的毛絨明顯沒有起什麼作用,十指依然凍得青黑髮紫。他坐在緊閉的餐飲店的門口端詳了一陣自己的手,即使有一截伸出來的屋檐擋著,仍然有雪斜著飄過來,將他的頭髮和眼睫毛上都覆蓋上薄薄的雪花。
今天去見他應該也沒有關係,腦袋有些發熱,但是他依然習慣性地先動腦子思考利弊,不會有什麼對自己不利的地方,他冷靜地想,只要不是經常性的就不會讓人感到厭煩,偶爾的示弱只會讓人出於憐憫走向他。
於是他拖沓著步子走到那座亮著橙黃色燈光的漂亮房子前。
來開門的是梁遠的媽媽,她看到謝之靖的樣子大驚失色,話都來不及說就把人拉近了屋裡。整棟房子裡都開著暖氣,那些溫暖柔和的燈光灑在被凍得腫脹的皮膚上產生螞蟻爬過一樣的刺痛感。梁媽媽摸了下他的頭,立刻驚聲道:“你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