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封緒流說了一大堆,聶朝棲都沒有改變心意,無所動搖,卻因為最後這句話瞬間猙獰,被戳中了痛處一樣,掐緊在手心裡的指尖顫著。
一股黑霧樣的魔氣從他身上源源不斷地散出來,封緒流還要再說,一旁守著的封不言卻臉色大變,迅速上前將封緒流連拖帶拽向後扯去。
封緒流才離開原地,那股魔氣就飄到了他原本的位置,桌上花瓶里插著的花,竟在魔氣經過之時,肉眼可見的枯萎敗落了。
「這就是......」封緒流被封不言護在身後,怔怔看著低垂著腦袋,頭髮遮臉,陰沉如惡鬼的人。
這就是聶家一路用累累屍骨餵養出的魔頭麼?
他身體裡裝的,儼然已經不是人類的血肉,而是填滿臟器,由皮囊包裹的死氣,來自數不清的死人的怨念匯集於一人身上。
身為十二家之一的家主,封緒流對聶家藏起來的陰私多少有些耳聞。
薛霧酒,既是當初的聶家二公子。聶家所做之事,於十二家均有益處,所以即使猜出聶二公子屠殺聶家人,墮魔叛逃一事恐有隱情,也無人深究其中緣由。
只要結果於所有人都是好的就行了。
封緒流以前未任家主時,就曾被家中長輩告誡過,不要去插手聶家的事。
他生性散漫自由,喜歡研究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鑽研千夢養殖之法是其一,聶家的塑魔之法是其二。
此時看著聶朝棲這般模樣,忍不住探頭看過去,嘴裡喃喃:「從小馴以殺生之法,先教奪牲畜之命,再換生人,生靈死時多會爆發出濃烈的不甘和絕望,不使怨念消散而將之存於一人體內,可成......」
可成這所過之處,生機斷絕,頃刻間便可將方圓幾十里的活人,生生抽乾生氣,變作一地白骨,泯滅眾生的大邪大凶之物!
連人都不算,堪堪可看成一個有著人模樣的殺器罷了。
封緒流不由心下嘆息憐憫。
他早先便聽說過魔頭過了幾座城,死了幾座城,凡過之處就沒有一處是留了活口的。現在看來,恐怕也不一定是眼前這人故意為之,處處都是聶家選好的活祭場罷了。可真是造孽。
聶二公子亦不過是苟延殘喘,身子壞了,性子也壞了,眼看著腦子也不好了。淪落至如今這般,一死,倒也安生。
怕就怕死了也安生不了。
封不言將他的腦袋按了回去,刷地從腰間拔出了匕首,封緒流趕緊拉住他:「你逞什麼能,他的魔氣沾之即死,不可近身。」眼下更要緊的,是要讓聶朝棲趕緊收收他那危險的玩意,封緒流苦著臉遠遠揚聲道:「陛下,你先冷靜些,姜公子......姜公子之事,也不是完全談不了了!你不要急著自暴自棄發脾氣啊!!」
封緒流急得滿頭大汗,自家養子已經想帶他走了,可他不能走,他要走了,沒人阻止聶朝棲,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魔氣捲起了呼嘯的風,將他的話吹散,封緒流不確定現在還有沒有人能把話傳進對方耳朵里,將人安撫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