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岑聽罷不禁有些恍惚,又有些瞭然:
「家父逝世之時,曾有人送來謝家一本手抄佛經,未落名姓,那個人原來就是大師您。」「生死無常,轉眼天人永隔,小僧雖為出家之人,卻也堪不破啊......」
心明鏡出神了片刻,頓了頓,復又對謝岑道:「小謝施主與令尊眉眼肖似,性格大不相同,可只有一點是一模一樣的,這話小僧當年也勸過令尊,今日便也對小謝施主再說一遍。」
「請大師賜教——」
「世間因果輪迴,得失有定,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施主若倚仗少年輕狂,肆意揮霍因緣,日後終將會遭受反噬的。」
謝岑一愣,隨即有些不以為然道:「大師多慮了,晚輩於情之一事,本無半分執念,就算最終孤獨終老,也欣然接受。」
「小謝施主誤會了,小僧所說因緣,並非指男女之情。」心明鏡無奈搖頭道,「人世種種皆有緣法,夫妻,親人,朋友,君臣,甚至此時此刻,小僧與施主山路上這番交談,亦是一種因緣。人這一生因緣際會有數,倘若一個人將一生的因緣揮霍盡了......」
心明鏡沒有將剩下的話說完,只輕聲一嘆:
「若有一天,小謝施主亦走投無路,心有迷障,隨時可以來雪濤山,小僧在此恭候施主大駕。」
謝岑聽罷久久無言,最後他默默向心明鏡行了一禮,兀自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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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岑與裴霖走後,裴昀雖對二人的規勸激將置之不理,但她心中亦是久久不能平靜。
其實捫心自問,白行山之死她固然悲痛萬分,但此事終究也只是一個引子,真正導致她與趙韌決裂,出走寶陀山的最根本原因是,有許多事情她開始想不通了。
她的身世,她的師門,她的家國,她曾經的信仰與堅持,她已經全然不知,接下來該何去何從了。
「無妨,遁世隱逸亦是一種選擇。」心明鏡寬慰她道,「在這雪濤山上,最不缺的便是時間,日後你可以有大把的時間思考,總有一天,會頓悟的。」
「那大師在此修行五十載,可參透人世間所有繁蕪了?」
心明鏡失笑:「小僧亦非佛陀,怎能大徹大悟?只不過有些事想通了,有些事看淡了,有些事忘記了,如此也便平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