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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反過來,羅織罪狀,再尋找證據,就變得簡單起來。甚至還能依據已知行程,編個像模像樣的證據來。

如那奇書所畫,聖上夜裡急召,賜御輿。

當他深受聖上信任,那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當他被聖上忌憚嫌惡,吃飯喝水都是過錯。

毛毫在素白的紙上拖行,轉折頓筆。整齊端正的台閣體躍然紙上。挽袖,又沾一點墨汁,撇開。

聖上賞賜,那是聖上的事情,剛正忠誠的人,哪怕抗旨,也該做到為臣本分,御輿是皇帝坐乘,敢乘就是有不臣之心,囂張跋扈。就算聖上特赦,也該賞罰分明,無論何人,擅闖宵禁,自當受罰。

否則,當朝律法何在,屢屢破例,天子威嚴何在?

耳邊仿佛要響起某某大臣義正詞嚴的怒斥。不忠不義的帽子不偏不倚扣在「沈言」的頭上。

大抵那畫太過真實,承轉起合,恰到好處,串聯起來,甚至能想像得到那場景。

經歷了一番唇槍舌戰,你來我往。並非所有朝臣都是「沈言」的仇敵,亦有不少審時度勢之人投靠了他。有人想動他,自然就有人想保他。

真正生殺予奪之人,卻是端坐高台,看著底下的鬧劇,心裡早已有了決斷。

「沈言」一介宦官,沒資格上朝,只能聽候最後的處決,但他並不擔心,因著聖上還用的著他。

如旁人所說,聖上對他一見如故,看他姿容俊秀,頗有膽識,不似尋常宦者,方才重用了他。那都是溜須拍馬的恭維。

「沈言」知道,什麼都是虛的,所有倚重,偏愛,下放權力,獨攬大權,一切只因為他還有用。

但現在,他沒用了。

憶起書卷里寥寥幾筆畫面,沈言哂笑,只覺有趣,又有些荒謬。

不想辜負聖恩,所以哪怕天上下著潑盆大雨,仍坐著容易漏風滲雨御輿進宮,害怕聖上左右為難,聽到大臣發難辭官的消息,主動認罰,竟還是陶杌那廝親自動的手。

笞打四十。聖上開恩,體諒他身子差,只罰二十。

哪怕這會兒沒經歷那些,沈言擱下筆,坐下歇息,端起茶盞。

病弱瘦削的男子低垂著眼,注視著茶盞中沉浮的茶葉,輕呷了一口,水已經涼了,微冷的茶水入肚,像他如今的心情,也唯有獨處時方能宣洩出來的心情。

他所想的君臣相宜,不過是他自欺欺人。

一切早有預兆,是他還心存希冀。

如果沒有那畫冊……

就像那些個文人,斥責先帝來位不正,對那沒找著屍首的建承帝念念不忘,不肯歸順,這才讓先帝越發不信任,棄文官而不用,轉而重用起宦官來。

沒有誰是無可替代的。東廠沒了,還有錦衣衛,甚至西廠,暗衛。

身處高位,你就不應該犯錯。

可若是你依仗的靠山讓你犯錯。

那你就只能,認命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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