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韓拓的面,李未末連抽兩口,忍不住懷念起自己那嗆人的便宜煙來,這樣待會兒如果嗓音變得哽咽,眼睛裡起了什麼不該起的,模糊人視線的東西,也可以找理由說是被煙嗆的。
「我知道你心裡一直很膈應當年那件事,雖然現在說對不起晚了十來年,但該道歉還是得道歉,你應該也能看出來,我並沒有想要假裝那件事沒有發生過。」
「我的錯,我認。」
李未末儘量穩住自己的聲線,平靜地表達:「我之前在醫院門口也說過了,你想要我懺悔也好,報復我打我一頓也行,當時害你折了一根肋骨,住了三個星期的醫院,你可以原封不動地還在我身上。這個保證依然有效......」
李未末認為自己給出的補償方案已經是他力所能及的最大程度了,十幾年前的事,他也確實有在悔愧,但韓拓看起來還是不樂於接受的樣子,怒氣隔著煙霧都清清楚楚地投射過來。
「......還是你想要金錢賠償?那我可能得分期,因為還在還房貸,一時或許還沒辦法拿出足夠......」
「——為什麼?」
韓拓像是再也沒有耐心聽下去,他將手裡還剩下的小半根煙死死按進菸灰缸里,冷聲打斷李未末的話。
「什麼?」李未末的思路突然被打斷,一時間有些接不上。
「我問你,當時是出於什麼原因導致你做出那些行為,好端端的,你為什麼要偷偷跑出學校去喝酒,為什麼跟人打架,為什麼......在看到我之後,要跑。」
「——不對,你不是好端端的,那段時間,你的情緒一直不太對。」
韓拓像審問犯人一樣,接連拋出好幾個問題,李未末不喜歡這個樣子,這讓他沒有反應的時間。
他甚至都來不及插一句:韓拓,你聽我狡辯。
「......」李未末撇過頭。
半晌,李未末說:「你來我家找我的時候,我不都告訴你了嗎?我討厭我這個麻煩的身體,以及你這個天天來我家炫耀的鄰居,一想起來就心情不好。我去酒吧喝酒散心,跟鄰桌的客人發生衝突,你找過來了,我看他們人多,一時慫了,害怕了,所以我就跑了。」
「你撒謊。」韓拓道。
「我沒有。」李未末也道。
「你就是在撒謊,」韓拓不給李未末辯白的空隙,「你撒謊的時候,心虛的時候,就會移開臉,眼睛盯著地面。」
李未末表情不自然地,把目光從陽台地磚表面的一小條裂痕上移開。
「我是李未末還是你是李未末,我當然清楚自己當時在做什麼,怎麼想的。我讓你提補償方案你不提,跟你解釋前因後果你又不信,十幾年前的事,你一定要糾纏這麼久?」
李未末覺得很難做。
「前面好幾次,你都反應不上來我的問題,不是你沒聽懂,而是你在給自己留時間,思考怎麼編故事比較有邏輯,比較容易讓我信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