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遲雨的眼睛緊緊盯著豆漿的小小氣泡,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轉不過彎,好半天也沒有說話,還在想剛剛喻安宵說的「搬過來」是什麼意思。
家裡突然多出來一個大活人,怎麼也是個重大決定,喻安宵這些天也有些躊躇不定,況且自己若真是做了監護人,自然多了許多自己從未體會過的責任。
但是今天和張建才的一番談話,喻安宵還是決定伸出自己的援助之手。
程遲雨今天下了班剛回去,看見方冬陽在院子裡和石頭湊在一起拼樂高。
院子裡的那張長桌几乎擺滿了零件,零件數量實在太大,他就多看了一眼,掃眼看見了地上的包裝盒,是泰坦尼克的輪船模型。程遲雨沒有買過,但是之前在商場的這種店裡打過零工,這種樂高至少需要兩三千。
他哪來的錢?
程遲雨心裡有些不安,路過時又掃見方冬陽的書包里還塞了一大包遊戲幣,塑膠袋包著,一看就是在附近的商場電玩城兌換的。
他正在暗自計算這些東西要花多少錢,不知不覺地站在原地半天沒動。玩得正開心的方冬陽終於看見了他,平常方冬陽肯定要翻他一眼,說他看什麼看,但是這次竟然沒有,甚至避開了目光。
後面的事情也不用多說,裝錢的信封不翼而飛,程遲雨質問方冬陽,恰好舅舅舅媽都回來了,不僅不承認,硬說這筆錢就是自己給的——平時一塊凍肉都恨不得分八頓,這會兒倒是有錢給孩子揮霍了。
至此程遲雨也沒有過分激動,每天就提防著這麼一刻的到來,沒想到還是來了。錢恐怕很難要回,畢竟在家裡丟的,還是現金。一沒監控二沒流水記錄,除了認栽根本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張建才就是這個時候衝過來的,程遲雨還沒發飆,方志北啪地踹翻了院子裡的玻璃魚缸,半死不活的紅色小金魚在逐漸乾涸的泥巴地里撲騰。
程遲雨扶著堂屋的門,呼吸急促,只說了方冬陽一句「吃牢飯的好苗子」,方志北就開始發瘋了。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程遲雨真的忘記了——方志北一家只剩下方冬陽沒犯過事,畢竟他才十歲。
方志北砸了魚缸還不夠,掄起凳子就往程遲雨頭上扔,張建才一把拉開了他,木頭凳子哐地一聲砸在了身後的木門上,凳子腿折了一條。
程遲雨身處其間,竟然也不惱火了,一句話也沒有再說。
方志北卻突然奪了他的書包,泄憤似的砸爛了裡面的東西。程遲雨搶救不及,剛搶回碎了一地的木製品,書包也被剪得亂七八糟。
可能看見程遲雨驚慌失措地蹲在地上去撿那些破爛,方志北才覺得舒心多了,情緒平穩下來,指著他說:「你那點錢,誰看得上眼?我抽屜放了幾百塊錢,好幾天都沒找見,說不定就是你偷走了!現在是錢又不夠花了,連亂咬人都用上了!你真是跟你爸一樣,為了點錢連命都能不要!」
說到這裡的時候,張建才又擦了擦腦門上的汗,說:「那小子可太嚇人了,喻老師,你看見沒有啊,外面那扇門被他踹下來半截,我拉都拉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