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鄜低頭看著那隻無精打采的胖貓兒,手指摸上它頸間的項圈,揉了揉方才被勒過的地方:
「真弄痛了?」
那還用說——
鍾淳悶悶地撇過頭去,自己也不知自己在氣什麼。
張鄜沒再說什麼,只是撫了撫他的頭,見四周有人尋他,便起身走向了別席,同前來問候的大臣舉杯交談了起來。
胖貓兒自個憋屈地生了一會悶氣之後,發現這桌已經人去樓空了,便又轉過頭用餘光悄悄地望向了遠處的丞相。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人一身金履紫綬,腰間一柄素色寶劍,立於群臣百官之中更是如茂松異於草木一般,背影高大而挺拔,令人望上一眼,便再難以移開自己的視線。
他就這麼呆呆地望著,望著,方才腦袋上被那人撫過的地方好像跟撓出禿嚕皮似的,突然間就火燒火燎了起來,也不知是什麼緣故。
「皇上駕到!——」
連著兩聲黃門尖利曠絕的吆喝,宴席上的群臣紛紛起身朝著殿門的方向行跪拜禮:
「參見皇上———」
只見順帝頭戴十二垂旒,著一身漆色冕服,被為首的宦官給攙扶著迎到了主座上,隨後他身後的一眾妃嬪與皇子便按照位分依次入席。
鍾淳仰起頭,隔著人海凝望著他的父皇。
作為一國之君,鍾叡的面容似乎過於瘦削了,兩邊的顴骨高高地聳出來,面上泛著股隱隱的青色,幾乎滿臉都是久病積疴的痕跡,只有輪廓鮮明的眉宇能依稀窺得他年輕時策馬殺敵的英宇模樣。
他坐在龍椅上,深纁的衣袍一直垂到階前,整個人好似被那層層疊疊的袞服給活活架起來似的,連腕上的骨頭都清晰可見。
與順帝形成鮮明對比的便是他身旁的新後了。
喬氏正值青春年華,端得是面如新雪,鬢似秋雲,穿著那身大紅大紫的繡金鳳袍,不僅不顯厚重庸俗,倒反將她那張巴掌大的小臉襯得清純可憐起來。
這是鍾淳第一次見這位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嫡母」,不由瞪著眼多瞧了一會兒,不料視線竟與另一道饒有興味的目光隔空撞了個滿懷。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他那油頭粉臉的三哥——三皇子鍾曦。
只見鍾曦鳳眼一挑,端起桌前酒盞朝身旁的四皇子耳語了幾句,兩人便隔著席齊齊地望了過來。
過了半晌,皇帝終於也望見了坐在張鄜身旁的鐘淳,面上露出了一絲稀奇的神色:
「丞相,你身旁那是……?」
張鄜躬身回道:「回陛下,這是家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