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去,那野心勃勃的老四必然以為東宮之位已是他囊中之物,他看不上鍾瓊和鍾珏這兩個草包,但卻對近日裡風頭愈盛的小十三起了忌憚之心,往後定然會將矛頭對準他一人。」
「喬敦與張鄜更是積怨深久,若他有幸聽見市井上那些關於丞相與十三皇子的傳聞,定會認為張鄜要效仿伊尹、霍光之流,扶持幼主以攝政天下,日後說不定倒能替我們除掉這一眼中釘。」
「這些日子張鄜似乎已然循著桂州江左一脈順勢抓住了喬家的把柄,過幾日便要把那姓喬的太守押至上京來審問,屆時抵不住能從他嘴裡撬出什麼東西來。」
鍾曦「唰」地一聲展開手中摺扇,眼底確是一片冰涼的笑意:「想必今後有一場好戲看了——」
侍衛低聲應道,隨即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麼?」
「方才我來時,正好看見丞相與十三殿下共乘一騎,順著官道往上京方向疾馳而去。」
鍾曦在聽見「共乘一騎」時眉心忽地一跳,眼中方才那點微涼的笑意也漸漸淡去了。
他平時里總是笑著,眼是彎的,嘴是揚的,這會兒面無表情的時候,身上那些玩世不恭的浮躁勁兒就沉了下來,一雙鳳眸泛著冷意。
侍衛見他面色不虞,斟酌著開口道:「先前張鄜似乎對這十三殿下的態度不冷不熱的,不知從何時起,兩個人便越走越近了,想必是當真上了心。」
「有十三殿下作『餌』,想必張鄜體中之蠱便能發作得早一些,殿下您也能早日除去心頭大患。」
良久,鍾曦才抬起頭,定定地望著那青天中的那輪無暇的圓月,自嘲地笑了一聲:
「但願如此吧。」
他對著月色輕聲嘆著:「不知道小十三身上的傷如何了。」
「殿下您對十三殿下似乎也甚是關心。」
「是啊,小十三可招人稀罕了。」
鍾曦摸了摸下巴,眼中帶著一絲促狹的笑意:「他可喜歡生氣了,稍微一逗渾身上下的毛就劈里啪啦地炸了開,有什麼心情都表現在臉上,這麼有趣的人兒,宮中可再難尋見了。」
「他一生氣,臉頰上的肉便會鼓起來,讓人忍不住想上手捏上一番。每回我心情不好的時候,看見小十三那忍氣吞聲的模樣,我就非常之快活。」
「只可惜小十三眼光太差,看上誰不行,偏偏看上了張鄜,唉……小十三啊小十三,日後你便自求多福罷——」
……
是夜,太醫署中確是燈火通明,人來人往。
太醫徐崇棲本正同家人於府中後苑乘涼賞月,剝蟹對酒,就在這難得的愜意時分,府中門僮忽然來了急報,說是丞相有令,當下便要召他入宮。
他嘆了口氣,於是只得簡單收拾了一下儀容,穿上官服提著重重的醫篋便坐上了進宮的馬車。
「這位公公,我記得今個兒皇上和各位娘娘們都去金麟台賞月了,怎地這個時辰召老夫前去問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