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比一頭食過血開過葷的猛獸,為了躲避山下村民的追殺,躲進深山老林中清心寡欲地茹素了數十年,乍一日忽然在山上聞見一股誘人的肉香,你說這猛獸會不會饞的眼冒綠光、情難自制地將這塊肉吞吃入腹? 」
他幽幽地道:「佛說無怨無求無愛無貪才是真解脫,但畢竟世上又有幾人得真佛?三千世界,除了神仙外皆是凡俗,既是凡俗,又怎能免得了貪嗔痴的慾念?」
「有些欲望壓得越深,抑得愈狠,待到終於釋放之時便越瘋狂、越殘忍……你等著瞧吧———」
*
無色天搖搖欲墜的佛殿火海之中。
張鄜任由自己臂上鮮血淋漓迤地,一雙漆色的眼冷冷映著洶湧火光中被血腥味引來的僧陀。
一人雙目因著嗜血而變得赤紅可怖,高舉著金剛骷髏杵,尖利呼嘯著往他的面門驀地一錘!
這一記若是被尋常人吃個正著,估摸著整張臉的骨頭都要碎個乾淨——
「當!!———」
張鄜偏過頭錯手橫擋,頭頂高冠「哐當」一聲被那一杵的餘威震落,滿頭烏髮霎時傾泄而下,在雨中隨著狂風拂動,蒼白俊美的臉在電光下猶如動魄驚心的惡鬼。
他出手如電地制住那人手肘,兩指在臂上沾了血後,狠厲地捱在那隻青白浮腫的手背上!
只見那面色木然的僧陀臉上竟瞬間露出了極度痛苦的表情,全身上下的青紫筋絡霎時暴起,一時間連血也不想吸了,瘋狂地想要掙脫張鄜的桎梏。
鍾淳眼見著另幾人趁機撲向張鄜後背,急得差點從鬼子母神上跳下來:
「張鄜!!後面!!後面!!」
誰知那人卻硬生生地受了金杖,悶聲咳出一口血來,但右手卻仍然緊錮著面前之人的手肘,臂上肌肉亦是充血般地繃脹起來,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不過幾瞬,便見那僧陀的手背上浮起一坨指甲蓋大小的詭異鼓包,如同一團有生氣的活物般,拼了勁兒的要衝破那層透明得能窺見血脈的皮肉——
張鄜雙指猛地用力,直將那皮肉底下的活物抽了出來,只見一隻通體漆金的蠱蟲正在他指尖伸著觸角蠕動著,鱗甲似的背還覆著黏稠的鮮血,要多噁心有多噁心。
他兩指合攏重重一捏,方才那搗去他發冠的僧陀一瞬間僵硬了,整個人如一灘被抽了骨的爛泥般倒在了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至此,他才算是真正地「死」了。
鍾淳眼見著方才襲擊張鄜的那幾個僧陀也被那人依法炮製地放倒了,其他人的攻勢也逐漸被迫延緩,這才稍微放下心來。
原來方才張鄜放血是為了將那些僧陀體內的子蠱給引出來,雖然看起來殘暴了些,但也不失為一種有效的法子。
可是,究竟是什麼蠱才能引得這些子蠱如此瘋狂?連母蠱都控制不住它們嗜血的本能?
……張鄜又是何時被中下這般兇險的蠱?為何他變成胖貓兒的時候從未見過那人身上出現過毒發的異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