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鍾淳本人卻並未察覺到自己身上的動人之處,只自顧自地問道:「……我不問這個行了吧,我問沈將軍的事兒。沈將軍和喬泰他倆怎麼樣了?」
張鄜微微偏過視線:「沈長風被罰了三個月的俸祿俸祿,下船後去刑部領了二十軍棍,現下在他自己府中養傷,估計正被沈府那老夫人罰跪著抄經書。」
「怎麼,殿下想看望他?」
「沒、沒有……」
那人每次喚他殿下時,鍾淳都會心頭一緊。
他莫名對沈長風存了幾分慚愧之心,但想著就算是大將軍也得同自己一樣挨罰禁閉,心裡又平衡了幾分:「那喬泰呢,現下應當沒人敢在天子的眼皮底下要他的小命了吧。」
「說不準,所以要儘早將此事解決,上京中不知有多少人記恨他出來攪上這一趟渾水,但凡喬家在一日,便有可能橫生枝節。」
張鄜抹完傷藥,將鍾淳的棉褲給提了上去,蓋住了傷處:「過幾日各部會派人在刑獄進行多方會審,這些官場上虛實明暗你總有一日要懂,屆時我會帶你一起去。」
鍾淳一呆:「……我也要去?」
第61章 雪泥(六)
他自知自己天資不足,上朝時都是老老實實地站在太平殿的角落打瞌睡,若是父皇偶然興味大發要眾人諫言一二,那也是他三哥與四哥直抒胸臆的場合,哪兒輪得到他這個徒有虛名的十三皇子。
更別提他追在張鄜後頭獻殷勤的那陣子,市坊間的流言更是要不入耳有不入耳,天知道那些半截入土的老腐儒在背後都是如何議論他的。
鍾淳耷下了眉眼,小聲道:「……我的名聲已經那樣了,再跟著你一起去,會不會又被那些不安好心的人編排出東西來壞你聲譽?」
張鄜眉間微微一挑,英俊深邃的眉目在跳動的燭火下忽然生動起來:「名聲?我從未在乎過這個。」
鍾淳撇了撇嘴:「我不信,你這麼說是因為丞相大人的名聲好,大家都說你『雄士風流,有將相之器』,還說你『文雅方略,有儒崇之風」,根本沒有人說丞相的不是,世人談起你也只會說你這也好那也好,美譽加身,你當然可以不在乎了。」
「……書倒是看得挺雜,連這評文也知道。不過名譽是他們強加在我身上的高冠罷了,可以隨時戴上,亦可以隨時摘去,都是身外之物,早些年也有不少人寫過征討我的檄文,只是你沒看見罷了。」
鍾淳低著頭道:「若周圍都是辱你毀你謗你的人,這般一日兩日三日……就算曾經自信滿滿,也會逐漸在眾人中抬不起頭的。」
張鄜道:「旁人辱你毀你謗你,難道你就真如同他們口中說的那樣不堪?」
「……」
鍾淳忽然有些羞恥,腦袋越垂越低,快要縮到衣領里去了,臉頰又被適時地托住,一點點地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