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泉。」
她在叫他。
這個輕喚他名字的動作是如此緩慢, 慢到那兩個字呈現出聲音時, 他醒來, 天已微亮。
凌泉。
再沒人這麼叫過他。
除了黃氏兄弟, 再也沒人知道他的本名。
如果可以,他寧願從此長睡不醒,聽聽她到底為何叫他。
是要罵他麼?
那太好了。
七百個日夜裡,她對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毫無情緒的陳述。
沒有疑問,沒有呵斥,沒有讚賞,沒有微笑,她就像是沒有感情。
但他知道,她不是一具空洞的軀殼,只是所有情緒都被她捏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圓球,塞在了心底。她做出的每一個動作,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在力求精準和簡練,達到她所期望的結果。
她說:我千百年的時光,沒有一絲可以耗費。
她不累麼?
不過六十五年,他都已經累了啊。不是手就是心,時刻斡旋在幾個碎土之中而已,他都已經累了。可她呢?她面對的是無數個碎土,千百年光陰,浩浩天道,和難以想像的宇宙法則……
他都已經累了。
「不管如何,你給的答卷,我已經交上了。」
他望著逐漸陰沉的天空,低聲呢喃。
「剩下的,是我自己給自己出的加分題,你若看到……」
他搭在窗欞上的手指驀然勾起,握成虛拳。而後又慢慢鬆開,垂在了身邊。
「你若看到……」他重複了一遍,「夢裡也好,能不能罵我一句……」
接近五點,就在柳望覺得葉凌出不來,需要他親自跑一趟的時候,朝白把葉凌帶了過來。
朝白一如既往地板著臉,也不用柳望出聲,便自覺退出茶室,不知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