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究竟為何要辭官啊!」
嚴況看著眼前的男人,任他說完一長串話,也只是微微點頭。
時間不多了。
思及此,嚴況重新冷靜下來:「的確,你曾待我遠勝親父。可就算這些年來,我為你利用,生來死去,竟也還不清。索性今天,我把欠你的,一次還清吧。」
說罷,嚴況倏然垂手,五指扣上腰間劍柄,電光火石間,長劍出鞘橫在頸間!
「況兒!」
韓紹真大驚失色。劍身寒光刺眼,將他眼底鎮定一掃而空!縱是年近知命之年的人,依舊是奮不顧身迎著劍刃上前,牢牢地抓住了嚴況手腕。
「你這孩子,到底要什麼!」
韓紹真急躁不已,強硬地拽住人手腕,讓劍刃自他脖頸挪開半分。
嚴況不為所動,只道:「這條命還給你,只求兩不相欠。往後官場兇險,韓相公,多加保重,恕我不再奉陪了。」
「不……不,況兒……」
韓紹真死死掐著嚴況手腕,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泄了力道,眼前人就要血濺當場。他闔眸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
韓紹真咬了咬牙道:「嚴況……好、好啊!我看你今天來,就是誠心要氣死老子給你娘報仇!我告訴你!你的命在我這裡,不值一提!老夫手底下有的是能人異士!你這顆棋子,我不要了!」
「你不是辭官了嗎?那就橋歸橋,路歸路,隨你愛去哪,就去哪吧!」
韓紹真刻意壓低聲音,卻又難以控制激動情緒,眼眶竟也有些泛紅,再開口,語氣中甚至帶了一絲懇求。
「放下你的劍!現在就走!我不攔你!你鬆手……鬆手!」
一聲聲呵斥中,韓紹真總算如願以償的按下了嚴況手中的劍。
與嚴況僵持了這一番,韓紹真竟不免氣喘吁吁,卻又兀自笑了起來:「哈哈哈……上了年紀的老東西,哪裡硬的過武功高強的鎮撫司……啊,前鎮撫司使?不中用了,不中用了……」
嚴況垂手執劍,故作漠然看著他眼前的男人。
韓紹真鬢角的白髮已然連成一片直至髻上,與嚴況印象里高大偉岸的模樣,已完全無法重疊。
的確,他也老了。
嚴況卻仍舊固執道:「就算如此,也算兩清。」
「好,好……都依了你。」
韓紹真抬起頭,正對上嚴況那雙隱忍壓抑的眼,一時又想起了他故去的娘。這樣的眼神,絕望中透著失望,實在與她當年神似……
韓紹真不由得失神幾分,再開口,語氣再度軟化下來:「況兒。你不接受我的真心實意,那便……不用還什麼情意給我。」
話至此處,韓紹真喉頭滾動,遲遲再嘆一聲:「你不屑與我為伍,要辭官雲遊,隨你,都隨你,不過,別在我面前動刀動劍,真也不怕嚇到我這把老骨頭……」
韓紹真又嘆了口氣,摸著亭柱緩緩坐下,低頭擺了擺手。
「走吧……走吧。」
嚴況提劍轉身,步至門前,終究還是頓了一頓,道——